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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一笑,虽素昧平生又地位相差极大,却在这汲水途中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说话间,耳边渐渐听闻水声。两人快步走到河边,程溏接过丰华堂手中的水囊,蹲在岸上取水。河水十分清澈,映出一片昏黄夕阳,程溏看见自己的倒映嘴角含笑。众人虽在危险之中,但身边既有罗齐寅那样的热忱朋友,也有丰华堂这样的潇洒前辈,还有纪雪庵沉默却细致的关心,一切皆是程溏此生从未体验过的。

丰华堂站在他身后,顿了片刻抬步慢慢走近。程溏在水中望见他身影,“丰大侠,马上就好了。”语音刚落,却听见丰华堂低声道:“程兄弟,对不住了。”程溏脸上还挂着微笑,全无防备,只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第九章

却说那厢纪雪庵和木槿夫人捡完柴回到山洞,连火堆都生起许久,罗齐寅疑惑地挠挠头,“丰大侠和程兄弟怎么还没回来?”露天之处有风,火燃在略窄的洞腹中,照得每个人面上神色闪动。没有人回答罗齐寅的问话,纪雪庵拿树枝拨了拨火,站起身便要往洞外走去。“慢着!”身后传来木槿夫人微扬的声音。纪雪庵回过头,却见木槿夫人不知何时移至一动不动的裘敛衣身旁,一手按在他胸口要穴,“你要是走出山洞,我便杀了裘老六。”

罗齐寅惊得瞪大眼,一时全然反应不过来。纪雪庵冷冷一笑,嘴唇撇起一个嘲弄弧度,“那你就杀了他罢。”木槿夫人目光微动,“你以为我吓唬你?”纪雪庵冰冷道:“既然是一个被他视作朋友的人背叛了他,那么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木槿夫人难掩眸中痛苦。她的手已经发颤,再坚持也只是虚张声势,迟疑片刻,终究收了回来。纪雪庵哼了一声,迈腿朝外走了一步,眼前却一闪,木槿夫人一瞬之间移身堵在了洞口。南香小筑木槿夫人并非浪得虚名,一柄薄刃金刀使得出神入化,而轻功步法甚至在纪雪庵之上。

如今,那柄世上最美的刀却直指纪雪庵双眼正中。刀刃轻薄如霜,刀背镀着一层金色,在昏暗山洞中反射出锐利光芒,刀柄镶满红色宝石,拼成一朵盛放的木槿花的图样。木槿夫人的手指缓缓滑过刀背,一字一字道:“纪兄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柄刀是我同华堂成亲时,他命巧匠送给我的聘礼。”纪雪庵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连璋宝剑同样出鞘,“你不必浪费口舌拖延时间,你我看来难免兵刃相向,那么就动手罢。”

他急于离开去寻程溏,话音未落便挑剑出招。木槿夫人手腕一转,迎剑而上。二人斗在一处,狭小山洞中一片刀光剑影,罗齐寅急得跺脚,慌乱之中只能拉着地上的正道高手往里拖,惟恐刀剑无眼伤到那些不知闪躲的人。纪雪庵出手极快,连下数十招,却暗中皱眉。南香夫人刀法固然精妙,更难缠的却是脚下步法,宁可身上吃亏,却不肯让出丝毫空隙放纪雪庵走。纪雪庵欲速战速决,丹田提气,胸口却一阵隐痛,他的内伤不过好了五成,如今根本使不出全力。木槿夫人手中的刀只有连璋一半长短,本就胜在灵活,她居于守势,不求攻击,刀光织成金网,一时竟称得上滴水不漏。

纪雪庵久攻不下,强压住不耐,却反而定神冷笑,“所以,什么山谷,什么同盟,全是你在骗我?”他说话间出剑凌厉不减,木槿夫人喉口发紧一一化解,才点头干脆道:“不错,我若不编这些谎话,你怎会乖乖跟我来?”纪雪庵嘲弄道:“是我蠢了,竟然信你,其实细想根本全是破绽。先前你刻意将程溏与我分开,我只当你们二人熟悉左近地形,一人领一个,才没有生疑。看来你倒是为了丰大哥连死也不怕,将容易对付的程溏留给他,自己留下来对付我。”

木槿夫人咬住牙关,勉力接下连璋一记重击,手腕被震得发麻,却顾不上受伤,眼睛不眨去接第二招。她无暇答话,纪雪庵却继续道:“我又说了废话,你背弃正道同盟,甘愿成为魔教走狗,与万家同流合污,本就是为了丰大哥。魔教许了你什么?那瓶桑谷神医炼制的生筋养骨的秘药?”木槿夫人被他连连快攻逼得眼角发红,鬓发凌乱,额汗淋漓,却忙里抽空笑了一声,大方承认:“便是那样东西,难道还不够我动心?”

山洞中金光更快更密,衬得银光愈显单薄,但那道笔直银光却一次次撕破金光的防线,竟在不知不觉中叫二人离洞口愈来愈近。纪雪庵目露狠厉之色,一剑堪堪擦过木槿夫人脸侧,将她发上一朵珠花震飞,“所以他们叫你拿程溏去换?一个两个皆是如此!程溏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魔教如此大费周折?”木槿夫人躲得狼狈不堪,却笑起来,“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纪兄弟,你根本不知那人来历,与他相识不过数月,何必要为了他坏我们多年交情?”纪雪庵顿时怒道:“你若不那么自作聪明,我倒还可以饶你一命!”

剑风随着他的怒气呼啸而至,木槿夫人足下如飞,拼命闪过,眼角却瞄见下一剑已到,勉强抬起右手一挡。她只觉右腕一阵剧痛,忍不住低呼一声,手上金刀却已被打落。木槿夫人惨然一笑,看着纪雪庵面若冰霜,连璋抵在她的喉口。她死到临头,面上却渐渐浮起温柔神色,慢慢道:“纪兄弟,你杀不了我的。”纪雪庵神色不动,“让开!”木槿夫人微笑起来,“你杀不了我的,就像我也没法杀了裘老六。纪兄弟,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我却知道。你看起来比谁都冷漠,但就算朋友背叛了你,你也杀不了他。”

纪雪庵一动不动看着她,二人不知僵持多久,他却慢慢放下手臂。罗齐寅在旁观战,一直不敢贸然插手,此刻却不由急道:“纪大侠,莫上她的当!这里耽搁一刻,程兄弟便危险一分!”纪雪庵却不看他,反而将连璋收回剑鞘。这下,不提罗齐寅,连木槿夫人也愣住。纪雪庵注视着她,开口问道:“难道你没有听到么?外面来了两个人,从脚步气息判断,一人功夫尽失,一人根本不会武且在昏迷中。”他刻意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神色莫辨的笑,“你说,丰大哥没有带着程溏去万家,为什么却回来了?”

木槿夫人呼吸陡然急促,双眸皆是不敢置信。纪雪庵冷冷看着她,目中却泛起浅淡怜悯,“我不逼你,你自己出去问个清楚罢。”那两人声响愈来愈近,连罗齐寅也听得一清二楚,确是丰华堂与程溏。木槿夫人浑身发抖,僵立片刻,缓缓弯腰拾起金刀。她是在场唯一的女子,但凡女子去见爱侣,没人肯露出狼狈凌乱之相。她抬袖擦去脸上的汗,理好头发,才一步步走了出去。

山洞外,丰华堂背着程溏走出树林,见木槿夫人手执金刀独自站在外头,不由惊道:“南香,你将雪庵他们——”木槿夫人面无表情,淡淡问道:“那又如何?”纪雪庵和罗齐寅隐在山洞中,却听丰华堂急切道:“南香,莫要一错到底了!那药我不要,不能恢复功夫也不要紧,只能要与你在一起……我们不能再累及无辜了!雪庵被你制住,程兄弟也落入我们手中,虽然对不起他,只要以他为人质,我们去救同道也好,携手下山不理这些事也好,万家断不敢为难我们!”

木槿夫人张了下嘴,却说不出话。她呆呆站着,哪怕咽喉被纪雪庵锁住,整个人动弹不得也毫无反应。丰华堂惊叫道:“雪庵,不要——!”纪雪庵朝他冷声道:“不愧是丰大哥,桑谷秘药也不能叫你屈服魔教。可惜,你要拿程溏作人质,有没有问过我这个主人?如今公平得很,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手,交换手上的人。”

丰华堂只犹豫了一瞬,交还程溏虽然会将他们夫妇二人陷入艰难境地,但爱妻被制,他别无选择。他知道纪雪庵从不玩花招,不等他数到三,将背上程溏轻轻放在地上。木槿夫人被纪雪庵从身后一推,神思恍惚跌入丰华堂怀中。纪雪庵与他们换了位置,横抱起程溏,站在山洞外平地上。

他唤了几声,程溏并无醒来迹象,靠在纪雪庵臂上,所幸呼吸平稳。罗齐寅走到二人身旁,欣慰道:“程兄弟没事真是太好了。”丰华堂握着木槿夫人的手,那只手却十分冰凉,叫他不由担忧道:“南香?”木槿夫人抬起脸,看见丰华堂双唇不断开合,似在说些什么,表情从宽慰劝解变得愈来愈来忧心,却一句也没有听在耳中。她径自侧过头,望着天边西沉的太阳,喃喃轻声道:“太晚了。”

“南香,你说什么?”三人一齐转头看向她。木槿夫人神色凄恻,动了动嘴唇,重复道:“太晚了。我先前已同万家约定,酉时一至,若我们未将程溏带回,便会有人赶赴此处动手。”丰华堂悚然一惊,竟松开木槿夫人的手,向后跌了一步,“你瞒着我……竟有此事!”纪雪庵皱起眉头,顾不上搭理丰氏夫妇,眼望着夕阳只剩一片余晖,酉时应已过了。他目光转过东边山坡,却陡然僵住身体。那片山林高地,不知何时竟冒出许多黑漆漆的人影,阴暗处看不清面目,惟有搭在弓上锃亮箭头折射出点点光斑。

他猛然转身,直面敌阵,一手稳稳抱住程溏,另一手举起连璋。敌人不知在那里埋伏了多久,从他们方才没有伺机放箭来看,应该不过刚刚布阵完毕,但究竟是何时而来,纪雪庵竟毫无察觉。即便是现在,他也无法将这二十来人的气息与林间风声分辨开。纪雪庵一生遇敌无数,但这般如临大敌的时刻却极为罕见。他虽然看不清敌人装扮相貌,却明白这批人绝非万家侍卫那么容易对付,转念之间,已猜到他们的身份。魔教承阁,集结魔教最精锐的力量,无一不是顶尖杀手。他们最令人闻风色变的,并不是绝高武艺,而是他们善于隐匿行踪掩藏气息,在被瞄上的对象全无察觉时给予致命一击。世间唯一能与他们抗衡的,恐怕只有捕风楼十七暗卫。

纪雪庵觉得自己的背脊发冷,竟是暮风吹过微湿的衣衫所至。正道与魔教这些年暗中较量无数,但武林大体还算得上太平,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股平衡之所以未被打破,只因魔教在明面上没有太大动作。诸如铃阁、兰阁、承阁等组织,纪雪庵从前仅仅听闻,更有许多人闻所未闻,或只当作夸大谣传一笑置之。若非无息老人洞悉江湖局势,嘱他此番远赴青浮山,纪雪庵也不敢相信,魔教势力竟不容小觑至此。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遇上了难以打败的敌人。他虽有自信无人能胜过手中连璋,但接连遭遇魅功、摄魂术,如今又面对承阁神出鬼没的杀手,全是他唾弃不屑的下流手段,仿佛一夜之间一齐发难,要给他好看。纪雪庵握紧连璋,脑中飞快盘算着对策。若他内力能发挥出十成,周身真气凝成护墙,仅凭一幅衣袖,也可从百名射手的箭下从容脱身。可眼下,他能够依靠的,只剩下连璋。纪雪庵忽然侧头望了程溏一眼——不,还有程溏。

他要保护这个人,所以他不会输。

在敌人现身的一瞬间,丰华堂紧紧抓住方才松开的木槿夫人的手,闪身护在她的前面。他明明武功尽失,手掌却有力如昔。木槿夫人神情恍惚,尚陷在深深的茫然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纪雪庵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不知道丈夫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从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在迷雾中慢慢找出一道光路,耳畔响起丰华堂的话:“只要与你在一起……”木槿夫人冰冷的手指缓缓回握住丰华堂,右手握紧金刀,眨了下眼睛,咽回泪水。也罢,出嫁随夫,既然她想不明白,便听从华堂的选择。

她终于回过神,转头打量四周。万家事先与她暗中约定将纪雪庵等人引至这个山洞,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并非偶然,对方一早便打算利用此处地形。山洞之上是一片峭壁,东南面的缓坡全是密林,极易埋伏又居高临下,山洞前的那块平地几乎全暴露在敌人视线中,而北面则是一处断崖,居然毫无退路。万家虽不会将这场伏击的细节告诉木槿夫人,但凭她江湖经验,也能看出此时东面山坡上的人恐怕就是魔教派来的援兵。

木槿夫人凝眉思索的同时,纪雪庵亦不动声色观察情势。他心中微沉,峭壁高耸入云,跳崖自取死路,退回山洞却无出处,若要向前惟有突破敌人箭阵。他撇嘴冷笑,前些日子从万家侍卫逼问而来的消息,却是万家根本没打算派重兵来阻截他,但今天好大排场,竟连魔教承阁都现身出手。也是难怪,比起他这样的障碍,这里还有程溏和一批尚能利用的正道高手,难怪万家和魔教如此重视。

众人心思闪过许多念头,直接暴露于敌人的箭下,莫敢轻举妄动。但承阁杀手亦没有动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焦躁的情绪在空气中暗涌开来,不仅是坡下的人,连掩在草木间的人也渐渐败露气息。大弓已被拉满,利箭瞄准目标,甚至手心灌入内力,为何偏偏忍而不发?纪雪庵只觉臂上躯体微微一动,竟叫那些看不见的杀意突然浓到极点,又在濒临爆发的一瞬间被强制抑住,激得林中起了一阵狂风,落叶乱飞。

是因为程溏。程溏醒了过来,纪雪庵也猛然醒悟,程阁杀手是在忌惮他怀中的程溏。他昏迷不醒的身体,竟成了护在纪雪庵身前的盾。程溏一睁眼,便望见纪雪庵双眸几乎喷出的怒火。他的愤怒并非向着程溏,程溏一时弄不清,干脆细细看他的脸。紧绷的下颚刻画出锐利的寒意,双目的火焰却能连冰霜都融化。纪雪庵的脸上常年神情淡漠,即便有什么情绪也只从眼中透出。程溏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神往,他如今才知,冰火相映,收敛到极致,竟也成为一种耀眼的张扬。纪雪庵低头看了看他,目中怒意尽数消散,“你醒了?”

程溏点点头,被他放下,站在他的身旁。纪雪庵简略将眼下局势说与他听,程溏盯着山坡挑了下眉毛,不无讽刺,“承阁?真是大手笔。”他虽不再挡在纪雪庵身前,承阁杀手却依然不敢放箭。纪雪庵冷声一笑,“他们是在担心我一把抓你在前头挡箭,回去无法交差。”程溏闻言笑道:“那主人便大大方方拿我挡箭,一路杀到他们跟前,看他们敢不敢放箭!”

纪雪庵一怔,转头去看程溏。程溏的声音戏谑,脸上却并无说笑神色。纪雪庵一把捏住他的手,声音跌至冰点,“在你眼里,你便这样看我?”程溏定定看他一眼,忽然绽开灿烂一笑。他弯着眼睛,却认真道:“主人误会了,我并非那个意思。主人以为,万家为何要选此地埋伏,承阁杀手又为何排出箭阵?杀人又不是打仗,拉弓搭箭需要一定空间,容易暴露,绝非承阁的高明武器。他们惯于杀人,却未必是什么神箭手,至少不可能全是。之所以如此安排,却是因为——”他故意顿了下,“他们害怕与主人近身打斗,他们之中没有人会是连璋的对手。”

程溏仰起脸,明明不是他的宝剑,他的武功,却依然满面骄傲,双目闪闪发光,“主人,既不愿待在这里作个箭靶子,不如冲上山坡叫他们根本无暇放箭。”纪雪庵嗓音微微发哑,深深看着程溏,“但是你——”程溏又是一笑,竟带了无比狡黠,“身陷敌阵又如何?难道哪里还会有比主人身边更安全的地方?”纪雪庵紧握连璋的手几乎把自己都弄痛,胸口似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引起无穷无尽的回荡悸动。他感觉有风刮了起来,程溏却扬手指着天空,“主人,天黑了。”

天色早就黯淡,东边升起一轮弯月。人眼的本事毕竟有限,时间拖得愈久,于弓箭手只愈不利。纪雪庵转过头,丰氏夫妇携手并肩而立,回视他的目光,没有多余情绪,只有长年交情累积的默契。罗齐寅回以紧张一笑,握剑的手暴出青筋,脸上却是一片跃跃欲试。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已占了其中两项。纪雪庵缓缓提起连璋,身旁程溏紧紧抓住他一臂,声音清亮无畏:“带我上去,走!”

连璋在地上轻轻一点,两人相偕往坡上飞去。那山坡平缓,无需太高明的轻功,纪雪庵和程溏却不约而同各伸出一臂,背影在夜色中融成一体,仿佛一只大鸟拍翅而起。他们动身的瞬间,承阁杀手终于不能再等,其中头领发了号令,霎那乱箭齐飞,尽数向两人扑来。

纪雪庵冲势不减,手中连璋握得极稳,划过的每一道光弧皆斩断箭杆,将他与程溏护得毫发不伤。承阁杀手根本来不及再次拉弓,纪雪庵已带着程溏落在坡上,足下堪堪一顿,一回身便刺中一人。他飞快抽回宝剑,无暇顾及那人生死,不肯浪费一点时间,转眼又劈向另一人。承阁杀手似料不到他竟敢杀入敌阵,措手不及,又极其忌惮误伤程溏,几乎不敢往纪雪庵左半身招呼。纪雪庵暗道果然被程溏说中,这些人虽精于下药埋伏刺杀,正面迎击的功夫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先前摆出箭阵不过是为了让纪雪庵他们成为众矢之的,自发投降,企图不战而胜,如今纷纷丢了弓箭,拔出兵刃迎战。

敌人的血在眼前飞溅,温热的液体落到程溏脸上。身旁纪雪庵一脚扫过敌人下盘,将那人掀翻在地,微微躬着的身体猛然向后一扑,连璋准确无误扎入偷袭敌人的胸口,就着那人倒地之势,脚尖斜飞扬起,重重揣在眼前一人的喉咙上。这样的激战中,程溏却忽然想起那次他举起连璋宝剑,将擒拿招式和魅功舞蹈化作剑招,不伦不类惹得纪雪庵生气。纪雪庵其实不知道,那天他仅是提着连璋便觉得双腕发麻,挥起宝剑实在耗尽全身力气。明明自己是这样没用的人,身边却有那么鲜明的对比,程溏翘起嘴角,竟然一点不觉得生气或难过。如今他与纪雪庵形同一体,乘风飞上山坡,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蕴满无穷气力的痛击,宝剑在手中铮铮鸣响,回应心头激昂的战意,剑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身体则成为了一柄剑。程溏睁大双目,呼吸微微急促。真好,这些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觉,竟如真正身临其境。

他将视线转到纪雪庵脸上,纪雪庵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略皱着眉毛,双唇抿成直线,眸中一片冷硬不可摧的杀意。不错,杀光这些人,并非仅仅杀出一条逃走的路。身后山洞中还躺着境况未明的正道同盟,又怎么甘心叫他们再次落入万家手中,成为魔教兵器。承阁二十多个杀手已被纪雪庵一连杀了四五人,罗齐寅和木槿夫人也已加入阵中,战势瞬间倒向己方,承阁的人应付得愈来愈狼狈。无人敢从纪雪庵左边攻来,而右边的人又被笼在连璋的剑光中。纪雪庵越是游刃有余,心中却慢慢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们为什么不撤退?就算是韦行舟亲自下达的死命令,二十来人摆一场空城计未免太轻敌。承阁杀手竭力抵挡,固执地不肯让开防线,宁可叫同伴一个一个死在眼前。纪雪庵一剑划过一人脖子,不经意对上他瞪大的双目,霎时心头一凛。那是临死前充满恐惧却惟独没有意外的目光,好似他们一早就是被放弃的棋子。

仿佛为了应合这种不祥预感,他的脑后骤然传来一声破空之音。那是一支箭,对准纪雪庵的后脑。那个射手大约附在山洞之上的峭壁间,在那个谁也料想不到的位置,放出一箭。程溏说承阁杀手中未必都是神射手,原来却真有一人。那人想必对箭上功夫极为自信,既敢在背后放冷箭,便有十足把握不会误中程溏。

电光火石间,纪雪庵脑中掠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其实根本不用思考,只要躲开,哪怕仅仅蹲下便好。但已经来不及,身体的反应来不及听从任何一丝理智,竟将唯一的时机浪费。纪雪庵仿佛脚下生根,一动不动,却向后回过头。当他用余光堪堪扫到那支箭的时候,便已近在眼前——

却有一道身影擦着箭扑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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