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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大概深知他这种自卑的顽疾需要潜移默化慢慢根治,容川此刻开出的药方依然是体恤入微的温柔。

“这两天你估计累坏了,就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吧,不然显得我这个男朋友太没责任心了。车辆和饭店都交给我安排,你把你家的地址,去火葬场的时间和到场人数都发到扣扣上,到时我叫人过去接你们。”

“……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这些都是小事,你是真没谈过恋爱啊,哪儿有人跟自己对象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

容川半开玩笑地加以说服,耐心凿开了堵在谢正衍心坎上的岩层,一股温热的水流从石缝里汩汩地涌出来,直接流到眼睛里声音里。刚才和母亲敌对的情景犹在脑中盘旋,对比容川的柔情呵护,他像融化的冰块,在温暖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疼痛——一种渐渐失去自我的痛。

“容川……”

不久前才克服羞赧改口直呼对方的名姓,这两个如火炭一样在他心尖熨烫过无数遍的字在滑出舌尖的刹那仍炙热得能够烧红他的脸颊。他有预感,这把火会越烧越猛,迟早有一天他的生命骨架会像干柴在烈焰中焚毁,可他不在乎,飞蛾投身火焰只为追寻转瞬的光明,他也是,义无反顾甘愿成灰,即使结局只得一把余烬,但其中的温度也足以暖他一生。

容川肯定不知道他心中正千回百转,欣慰谢正衍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跟他约好明天上午下飞机后会直接赶去饭店同他会合。

第69章 恶心

1月4日,元旦节刚刚结束,大人孩子们精神饱满回归岗位课堂,假期的愉悦萦绕心间,很少有人脸上不带笑。谢正衍却要在凌晨四点强打精神去火葬场为二叔送行,哀痛悲伤连续泛滥三天后仍不遗余力蹂、躏生者的心,幸好容川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为他节省下应酬张罗的精力。两点正一辆长安大巴准时开到弄堂口,家里除谢天德借故离去,其余桂嫂、阿水公等龙虾店伙计、金茂大厦保洁队的七名同事再加上谢天德另外8位同学好友,连同谢正衍、廖淑英一行共计32人全部登车出发。

火葬场是夜间城市中最热闹的场所,看不见的是鬼魂大联欢,携手黄泉路,看得见的是孝子贤孙们驾起车水马龙前来送别,凌晨四五点为火化最佳时间,鸡鸣前鬼差正当值,亡魂跟随他们不易迷路,而一般到了下午,被丢进火化炉的全是些身份不明的诸如乞丐、流浪汉、死刑犯、无名水漂一类的尸体,是身前死后都注定要当孤魂野鬼的。

今天火葬场尤为拥挤,送葬车队多到停车场装不下,一直排到外面马路上,这表示元旦期间去世的人特别多,正应了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活人到这儿免不了撕心裂肺,悲痛经历数日翻山越岭后,爬上火葬场这座绝壁,纵身一跃,方能快刀斩麻。

谢正衍也是,在遗体告别式上他的心已经碎到连一块碎片都捡不起来,冰棺里的二叔面容经殡殓师精心修饰,色泽红润安祥,但无论多高明的化妆师也无法掩盖死亡的力量,他的一双眼睛凹陷下去,仿佛贴着两块青黑膏药,人们都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通过这两扇窗户永远地离开了。

随着火炉大门关闭的轰鸣,火葬场上方的高烟囱喷出一缕崭新的白烟,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它蜿蜒飞腾的形状,那是连接阴阳的列车,正运载亡灵开始未知的旅程。谢正衍仰头目送那灰白的轨迹,深切祝祷二叔能够前往天堂,但又担心神佛不肯宽恕他的自杀重罪,纠结到后来觉得二叔下辈子不做人或许会比较快乐。人世八苦,每一味都是无解的剧痛,魂魄在红尘里穿梭一遭就伤得千疮百孔,还不如托生成自由自在的鱼鸟,或者无知无识的花树,免受欲念荼毒感情煎熬,生生死死都自由洒脱。

五点火化结束,他代替子女抱着温热的骨灰盒前往骨灰寄放处,签了半年的寄放协议。六点请亲友们在火葬场外的早点摊吃过早点,巴士司机直接载着他们来到梅川路一家名叫“万客来”的本帮菜酒楼,容川已经在这里订好四桌酒席,另外包下酒楼的茶室,午饭前来宾可以在这里喝茶打牌或者稍事休眠。他照顾谢正衍感受,特地选了家人均消费不过200元的中档餐厅,怎奈廖淑英仍嫌贵,她是巴不得请众人在路边摊吃两客粢饭就完事的,找家这么气派的酒楼,分明是烧钱,不等进门就把谢正衍拉到一旁嘀咕。

“侬哪能跑到格里来订餐?吾认识搿搭个老板娘,消费很贵个,侬有多少钱花不完,拿出来吾帮你侬花就是啦,做撒要浪费到格种地方?”

谢正衍懒得理睬她,冷声说:“是吾朋友介绍个,又不是花侬个钱,侬不要管。”

说完甩开母亲,邀请众人进店,店里的大堂经理似乎恭候多时,他一报上姓名,立刻殷勤地引他们来到二楼茶室,摆上自助式的茶点水果,指派两名店员专门服务。谢正衍见人人都得到周全照应,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天也亮了,蜜糖般粘稠的曙光落在眼皮上,很有分量。他连日操劳,筋骨疲累得不能再负荷任何东西,教这光线压得眼饧骨软,忙找了个靠近窗户又有盆栽遮挡的位置坐下,头一歪陷进黑甜乡里。

这场好觉本无内容,到最后才被梦钻了空子,他梦见自己乘坐一辆颠簸的汽车赶路,车座仿佛厨师手里的锅上下左右不停抖动,座位上的人都成了活蹦乱跳的豆子,震得腰腿屁股上像爬满小虫,刺刺痒痒地麻木。这麻木开始只在梦境里,渐渐地就把触须伸到了梦以外的现实中,最后竟把他震醒了。迷迷糊糊一摸,才发现兜里的手机在跳,睁眼看,是容川打来的。

“我已经到了,就在酒店楼下。”

谢正衍赶紧揉揉眼睛,扭身向窗外找寻,果见街对面停着容川的座驾,他顺手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便问他为何来得这样迅速。

容川说:“我8点半下的飞机,想着回家收拾太麻烦,就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车是去的时候就停在机场停车场的,直接开过来很方便。你要不要先下来,我们聊会儿再一起上去?”

谢正衍早已思之若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一口气跑到楼下,容川已打开车门,见他一脸水湿地钻进来,先掏出手帕递给他。谢正衍接过手帕,被自来水浸湿的眼眶更红了,肆虐数日的悲痛沉渣泛起,麻利地在他眼珠上凿出两个决口,泪水混合残留的水珠融汇成硕大的泪滴,砸落时簌然有声。

这不受控制的泪意令他羞愧,连忙背转身擦拭,捏手帕的右腕忽然被握住,接着是左肩,随后上半身受这两股力量牵引前倾,一回神已落进容川怀抱中。

他抱住他力度恰到好处,像一个慈爱的长辈搂着受伤的孩子,嘴唇贴在他耳侧轻声地哄:“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春雨般的温柔丝丝缕缕飘落,滋润着谢正衍焦土般的心,一点一点唤回生机。奇怪的是,这次惶恐慌乱竟没来惊扰他,俨然黑隧道里行进多时突然看到金色亮光,如释重负下放心地敞开泪闸,以他结实的肩膀做枕,交付软弱寻求慰藉。

“我二叔是自杀的,被他的亲生女儿逼死的,为什么好人没好报,我真恨这个世界。”

他揪住容川衣襟,含恨的泪水直接灌到他颈窝里,容川不仅没推开他,反而加大拥抱的力道,左手贴在他背心上来回摩挲,尽可能地给予安全和安抚。

“别这么想,你二叔就是相信好人没好报才选择轻生,他的想法和行为都是错误的,如果能多点忍耐和坚强就会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谢正衍用力摇头:“不,就算他继续坚持结果也一样,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命运。”

“胡说。”

容川在他背上轻轻拍打一下,以示惩戒,语气也相应地严肃起来。

“你不就正在通过努力改变命运吗?你有才华有能力又能吃苦耐劳,连郑玥那么苛刻的人都夸你有前途,你还担心什么呢?你二叔的行为仅代表他个人,你和他的命运是分开的,别拿他的悲剧对自己做心理暗示。”

“……可是……我好害怕,二叔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一走我就没有别的依靠了。”

“谁说的,你不是有我吗?我就是你的依靠。”

容川搂紧他不住颤抖的身体,左手沿着他的脊柱攀缘而上,一遍遍抚摸他的头,低沉温厚的嗓音也像一只轻柔的手,慢慢捂暖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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