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昔从小和陵苑的国君浦粟一同长大,如今更是他心腹手下,为他四处征战,一年到头驻扎在外,回府的次数也不多,对弟弟宿渫与妹妹宿湄也没尽到多少心意,因此看到与弟妹年纪相仿的孩子便格外怜爱,摸摸他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家里犯事,侥幸留下一条命,这孩子必定不愿提起,因此也不问,只听少年磕磕绊绊道:“阿……禄。”
“可是福禄双全的禄?”宿昔在他掌心写下一个“禄”字,成心试他是否识字,果然见少年点了点头,必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了。
“今年多大?”
“十六。”
“那好,我是宿昔,宿昔青云志的那个宿昔。”宿昔又慢慢在他手上写了自己名字,问:“你以后跟着我可好?”
“就是解了夙都疫症,迟爵爷府里的那个宿先生?”阿禄手指跳了一下,宿昔更用力握住他的手,想传递给他一点温度,迟誉从前是迟爵爷,夙慕即位册了他为襄阳候,不过宿昔只当他年少不经事,并未放在心上:“是我。”
“好。”阿禄点点头,宿昔忍不住又摸了下他乌黑的头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挂念过宿渫。
他同父同母嫡亲的弟弟,如今已有两年未曾见面了。
傍晚营地附近飞来一大群秃鹰,密密麻麻盘旋在天边,远远看去整片天都是黑的,秃鹰食死物,亦食人的尸体,若人还未死,在弥留时,它便候在天边,直等人咽了最后一口气,冲下来大快朵颐,向来是不祥之物,乌压压一大片盘在头顶,宿昔看这些秃鹰,便知此战定惨烈,不知那战场上该多出了多少为国捐躯惨死的尸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夙朝和云霁斗得愈惨烈,对陵苑而言就愈有利,他盯着头顶上盘旋的秃鹰看了一会儿,复又垂下头,远远看着迟誉率兵归来的方向。
少年时期,他便为浦粟领兵驻扎在外,四方征战十余年,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从三伏酷暑到九龄寒冬,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可自从来到夙朝,来到迟誉身边,他再也没有站在过战场上,没有赌上性命浴血奋战一回,在迟府的日子,虽然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步步惊心的筹谋着,但大多时候,不过和迟誉饮酒下棋,并观书画,谈些以前没有人可以一起谈的琐碎小事,或与迟珹玩乐,一笔一笔教他习字习画,那样日日浴血奋战的生活他喜欢吗?宿昔不知道,这么多年把陵苑,把浦粟放在第一位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一种本能,为了陵苑,付出再多他也在所不惜,但是仔细想想,没有了对陵苑的赤诚,对浦粟的忠心,他还剩下什么,一个只知道挥动屠刀的傀偶?
有时候他会觉得,只有在夙朝,在迟府的这些日子,他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活着,是那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宿昔,而不是满眼只看得到陵苑与国君,杀人傀儡一般的宿涟将军。
但那又如何呢,那是宿昔,并非宿涟,宿涟的一生,是和陵苑、和国君紧密相连的,没有了陵苑,宿涟的生命将不再完整,他始终记得母亲声色俱厉的指着他说的那些话,记得她刺骨如夜枭的声音,陵苑是他性命,是他的天,他植根于陵苑的土地,便永生永世不能从这里逃开。
而为陵苑所做的一切,他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才让宿昔觉得好受了一点,他捂着胸口站起来,趔趄了一下,也不在意,远远可以看到迟誉大胜的旗帜,他遥遥看着那面战旗,露出了一个无比冰冷的笑容。
迟誉此番大胜得归,他谎称自己重伤,令人把消息传给云霁的军营,又亲自上阵,杀得云霁措手不及,远远便看到宿昔裹着大红色的猩猩氅在营地外等他,那猩猩氅的料子那样鲜艳,那样夺目,如一团跃动的火焰,让他觉得心里也像被火烘烤着那样暖意融融,不由得加快了挥鞭的动作。
“爵爷。”
宿昔还是那个宿昔,笑起来眉眼弯弯,偶尔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夙朝人不同,带出一点妖异的琥珀眸,穿着鲜红耀目的猩猩毡,仿佛还是他们二人握着灯笼踩着雪谈着心事,从府门一路走到大厨房去吃交子那一日,迟誉忍不住微笑,跳下马站到他面前。
“恭喜爵爷。”
猩猩氅的大红映得他脸颊都有几分艳色,迟誉笑道:“果真承你吉言,无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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