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余强压下心头那股烦躁感,耐心的跟他所:“你说的很对,但是桃子,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我,我怕先生……”
“桃子,你不该畏惧任何人或物。”
“先生…….”
“桃子,何谓畏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畏惧?是因为身份上的不平等吗,是因为知识上的不对等吗,还是因为我们年岁上的不平等,权利上的不平等,但是这些都不是你该畏惧的。”
他只将话点到这里,以桃木枝的思维,他能听懂自己想要说什么,带着桃木枝这么久他也发现了,即使有天生的一个好头脑,他还是不怎么自信,这是个很不好的趋势,人一旦形成了对某种东西的畏惧,这种畏惧只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积累增多,想要突破这个障碍,必须在它在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划痕之前把他填平。
“是,先生,我是来问问题的。”他细细回味了一下顾莫余说的话,这次说话显得有底气多了。
“你说。”
“先生跟我讲讲从帝国到现在的税制吧。”
顾莫余依旧有点不解,依他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不存在看不懂的问题,即使是有,那也是极少部分的,不影响理解全局,为什么到现在他还在问这种问题?顾莫余对桃木枝的成长速度有点小小的失望。
“先生,我不是看不懂,只是我发现了问题。”
“史书上说帝国实行的是井田以户征收,但是我发现到帝国后期完全不是这样的,后期的时候皖敬仲先生实行了一些小规模的改革,但是史书上都没有说是什么样的改革,然后现在的税制其实也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税,我有点理不清楚。”
☆、病烛一盏诉平生
顾莫余心里一惊,他虽然不知桃木枝研究税制跟自己之前问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但明显的是他已经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了,这条路就连自己也没想到。
“早期帝国的确是井田以户征收,但是1053年三贵族分国,然后三年后形成三一格局,即大陆三国,大雍退居东南小岛一隅,就在这短短三年时间里,皖敬仲先生在当时大雍天子的支持先进行了一个改革,其中最大一个特点就是除去田赋之外还要交人头税,田赋无外乎个田地持有者按收成交税,而这人头税则是成年男子必须向天子交税,否则就要去服役三年,除此之外还有首次向商业活动收税,而自1056年之后,各国的税制都很混乱,许多税,说是要交,但是根本没人交,但是也会莫名其妙的多出许多律法上没有项目出来,夏子长先生只是简单把这一段时期成为混税制时期,这一段时间主要的税制有田垄税,人头税,囤积税,盐粮税,关卡还有通关税,然后垄水还多一项茶税等等,一直到1063年之后才慢慢的规范下来,然后一直到近六十几年,随着公会的兴起,商业活动增加,就渐渐的废了人头税,通关税也快取消了,但是增收了营业税,茶税,丝税等一些商品税。”
顾莫余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税制感觉有点累,脸色就像窗台边摇曳的灯烛一样蜡黄蜡黄的,但是看桃木枝,他听得眼睛都亮了,许久他才说道:“先生好厉害,您好像是生在那个时代的人,什么都知道啊!”
顾莫余有一瞬间的晃神,外面一阵风吹来摇晃了窗台前的烛台,摇动的光影淹没了他脸上的神情,他没有说话,桃木枝一脸兴奋的在一旁整理自己顾莫余刚刚跟他讲的税制的问题。但是顾莫余去又知不道思维神游到哪里去了,这么晚了,顾行止还没回?还是他已经回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想到顾行止,顾莫余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那个开关一样恍然大悟了一般,原来自己先前的烦躁是在担心顾行止啊,不对,等等,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啊,这逻辑上说不通啊。
桃木枝整理好刚刚顾莫余跟他讲的内容,然后朝他行了个晚礼,准备推出去,但是顾莫余看的出,他眼里还有一丝犹豫,他说道:“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但是前提是你得问题值得我回答。”
桃木枝站在那里还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的先生,是关于您。”
顾莫余一脸疑惑,什么叫关于我?
“先生其实是在等秦王殿下回来吧。”
桃木枝一句话就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顾莫余惊讶之余想的是:到底是自己情绪表现过于明显还是桃木枝的观察太仔细,为什么他能猜中?
桃木枝想了一会说道:“先生眼里有期待,虽然这么比喻有点不恰当,但是您眼里的期待就像我以前饿的时候期待食物,渴的时候期待清泉,受委屈的时候期待姐姐的怀抱一样,先生其实是真心喜欢秦王殿下的吧。”
桃木枝一番话像是惊雷一样落在他耳边,他虽然隐隐也感觉到自己对顾行止一些不寻常的感情,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把他点出来。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桃木枝再次行晚礼推门出去了,留顾莫余一个人在房间。
顾莫余听了桃木枝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突然发现过了这么些年,自己居然已经无法面对这种感情了。
想着想着他又发呆去了,两眼直直的望着那盏残烛,像是要看穿它一样,又像是根本没有看它,最近经常这样,只要不是在思考,思维就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顾莫余本能的觉得这是个很不好的趋势,不知道发了多久呆,他靠在枕头上渐渐的睡着了,手边是一本散开的《帝国史》眉心紧锁,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只有一盏病烛还在默默的燃烧。
顾行止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睡得都不太安稳,他暗自叹了口气,刚准备过去把他扶着躺下的时候,忽然瞥见他桌子上的一张白纸上全是涂涂画画,出于好奇他拿起纸看。那张纸就是昨天晚上顾莫余坐在地上记录他推演的纸,纸上全是一些零碎的片段,顾莫余只把他认为重要的写下来了,杂乱的让人几乎看不出逻辑,顾行止本没有多想,但是纸上有两个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是“雕木棺”一个是“崖山”。他揣摩了半天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最后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是完全跟不上,最后只能放弃,随手把纸往桌子上一放,坐到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实在是难得看见他如此安静的样子,平时的顾莫余不是说话尖刻就是忙于自己的事情,即使是这些时住在一起,他们俩独处的时间也不多。他视线扫过顾莫余脸上,最后落在他那一双薄唇上,手指不自觉划过。窗台前那一枚残烛已经快油尽灯枯,昏暗的光线弱弱的掠过顾行止的手指,落在上面,看不出颜色。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更是隐藏在背后深不见底。呵,从这一张嘴里不知说出了多少惊人的话语,不知道对于自己,他又会说些怎样的话。
正想着,顾行止轻轻的扶着他躺下,谁知一动他,顾莫余眼睛都没睁开手上就迅速发力,左手一把压制住顾行止的双手,右手迅速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抵上了他脖子。顾行止心里一惊,只好把他叫醒。
睁开眼的顾莫余一脸惊讶的看着顾行止,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捏了他半条命在手,赶紧松开,笑的一脸心虚的样子道:“不要意思啊,习惯了,嘿嘿见谅见谅。”
顾行止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涌起一种苦涩,眼前这个人,他是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在像整个上层社会挑战,他背靠着所有权势滔天的人,以一个暗中的挑战者的身份,表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却是没有一刻的松懈。
“现在才回来啊,你不是去城郊了么,现在城门还开着在?”
“我翻进来的。”
“……啥?!”
“翻城墙进来的。”
顾莫余啧了两声一脸鄙夷的样子道:“社会风气都给你们这样的给败坏了啊。”
顾行止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像是忍不住嘲笑他一样,嘴里却是问道:“今天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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