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鸿抢着问:“却不知是何喜事?”
张松之笑道:“便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我那老同学任情,三日之前已与太师家六小姐订亲了。”
卫道只觉当头打了个霹雳,身子一晃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失声道:“什么?”
张松之笑道:“可怪不得你吃惊。文理多年未娶,多少达官贵人想与他结亲都被他婉拒,却不想被太师看上,听说太师家六小姐才貌双全乃是京师有名的美人,这门亲事可再由不得他不满意了。说是开了春便要迎娶过门。文理他向来心高气傲,如今金子终得金子换,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赵雁鸿笑逐颜开连连称是,卫道却只觉眼前阵阵发花,他摇摇晃晃坐下,口中满满都是苦涩,半晌才抬头笑道:“不错,真是天大的喜事!”他突然举杯,冲张松之道:“我与赵大人不在允州不得亲自登门向任大人道贺,但既知这件喜事,却说什么也得庆祝一番,来来,我便借张大人这杯酒,敬大家一杯,以兹同贺!”说完不待对方接话,仰脖一饮而尽。
张松之先是一愕,旋又翻开笑脸,只道他当真高兴,招呼众人都陪饮了一杯。
卫道转眼又给自己满上,笑道:“有道是好事成双,大家再饮!”
众人只道他为上司高兴,便也都跟着起哄,卫道连饮了数杯,最后还是赵雁鸿担心他伤势硬将他拖住命人送他回去歇息。卫道心中凄苦,却也还保有几分清醒,心知此地不可久留,便也顺势告了退。
回到驿馆听得琴音泠泠,推开门果见贺理正在抚琴,听他进来转头一看,男乐师脸上不觉露出吃惊的神情,急忙收了琴过来。卫道摇手示意无妨,只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倒水。哪知他今日回来的早了,贺理算的他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方才归来,这壶里竟还是之前的凉水。贺理按住他手示意自己去烧水,卫道被他那双略有些冰凉的手一碰,不知怎地,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水壶“当啷”一声摔的粉碎。
第9章 第九章
卫道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门敲的并不重,却足够将他从那场欢愉且苦痛的梦中唤醒,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抚着额头问:“谁?”
门外响起并不陌生的声音。
卫道看了一眼窗户,只见红日映窗,时候竟已不早。原来平日这个时候贺理早已起身准备好了浴水早点,卫道也已起来了,今日却不见一丝动静,下人疑惑,又恐那边赵雁鸿派人过来催唤,便来打门询问。
他揉着眉心坐起身来,身边的贺理却也醒了,见他起身也挣扎着要起来,却只挣得两下又倒了回去,卫道见他苍白着脸双眉紧蹙,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昨夜残碎的记忆,脸刷的就白了,不假思索去掀被子,贺理却揪住被角不放,二人僵持一阵,卫道终是不敢相强,只得放了手,冲房外吩咐了准备热水送到隔壁,又说赵大人若派人来找便说他昨夜喝多了还未清醒。外头答应着去了,卫道这才披衣下床。
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卫道自知自己昨晚定是纵欲无度,但看贺理的样子,只怕昨晚自己与温柔两字全不沾边不提,更不知……
隔壁房间很快传来倒水的声音,随后下人掩门退出,他默默地去扶贺理,男乐师却不碰他的手臂,只拿手撑了床,咬着牙坐起身来。
被子落下,露出身躯上遍布的青紫淤痕,颈脖到锁骨更是齿痕牙印无数,贺理抓了一旁的外衣披上自行下床去隔壁房间沐浴,卫道一眼看到床单上的斑斑血迹,顿时呆在当地。
平时里轻松便能跨入的木桶此刻看来深的可恨,男乐师站在桶边皱了皱眉,咬咬牙,撑住桶沿臂上还未加力,整个人突被抱了起来,还未待他多做惊慌,整个人又已被轻轻放入了水中。
男乐师抓着桶沿不去看他,却突然蹙紧了眉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卫道心中一动,不顾他反对一把将他揽住,溅出的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揽紧了他的臂膀,另一只手没入水中探到,果然一股粘稠的液体正缓缓渗出。
不止贺理,这一刻便连卫道自己也僵住了,二人身体挨的虽近,却是谁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过得好一会儿,卫道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将内中的一点一点掏挖出来。他心中又是懊悔又是自责,隐隐还有些恐惧,百味掺杂难以言喻,明知应当开口道歉,却又深恐自己控制不住只怕一开口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昨夜我可曾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如此又在宁州府多逗留了一日,次日辞了张松之再度启程。这几日路上无事,只那夜之后卫道便再没碰过贺理,晚间二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况,甚至比及初时更显疏远。卫道平日晚间都在房内听贺理吹笛抚琴,这几日饭后却都在楼下大厅与众兵士吃酒赌博取乐,众人只道他与美人闹了矛盾开他玩笑他也不恼。
这日等到银州境内,一路上竟是越走越是荒凉,又见大批灾民推着车大包小包沿路而来往宁州而去,卫道遣人去问,原来今年银州大旱,这些灾民大多是往宁州投亲逃荒去的。
卫道又问:“怎么朝廷不管?”那灾民答道:“西北狼族闹事,蒙将军的军队打了几月了,也不知打的如何。朝廷忙着打仗,哪有余粮赈灾。”卫道又问了些西北战事的情况,灾民却大多一知半解,他听得一些也便罢了。
当夜众人在吴枣镇上歇息,却见镇上一批批的也是灾民,卫道拿钱命人买了些粮食散发给附近的灾民,却不想一经分发,灾民蜂涌而至,一时发完,分到粮食的灾民还不足一成。卫道见灾民围拥不去,还待再买,赵雁鸿却白了脸死命劝阻,卫道无奈,却也心知这是个无底洞,只得硬起心肠关了门,第二日一早起来扬鞭出发。
一路上自是又遇到大批灾民,他们虽与灾民逆向而行,但灾民瞧着官差服饰却都不来相碰,双方倒也各行其道相安无事。突然前方灾民一阵混乱,却是一名官兵催马疾奔而来,也不管是在人群之中,几个灾民避让不及被撞到路边,一时童啼妇嚎乱成一团。
卫道大怒,纵马上前抬手将那官兵的马一带,那官兵收势不住,竟险些从马上向前栽出,幸得卫道及时一拉,这才没摔个头破血流。他被挡下原本怒不可遏,但被对方炯炯双目一望却又心下打鼓,只得忍气喝道:“你是什么人?拦住军爷做什么?军爷有要事在身,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吗?”
卫道道:“却不知军爷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方?”
那官兵道:“西北吃了败仗,蒙将军的部队撤回来了,上头命我赶往云州去求李将军的援军,请他们尽快过来相助。”
卫道奇道:“西北吃了败仗,当是往盛州求援于濮阳侯最为快捷,怎么反倒往云州求援?”
那官兵道:“这些事我哪知道!朝廷下了旨意要李将军来援,上头便派我过去找他。你要没其他事我可就要走了,耽误军情我可吃罪不起。”他看一眼卫道身后的队伍又道,“看你也是位官爷,我劝一句,你们也别尽待在这儿了,赶紧走吧,等下大军过来可不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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