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阿诚说,“上头不会冒这个险去证明记录不存在,他们只会让你承担责任。”
王天风唇角扯了扯,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知道后果么?”声音敞亮。
“军事法庭上,会多一个人陪着毒蛇。”
“错了。”
阿诚来不及看清,王天风的枪口已经抵在他的额上:“不是法庭上会多一个人,而是法庭外,帮得上毒蛇的人会少一个。”
阿诚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要再确认一次。
“不信?”王天风问。
阿诚屏息,摇了摇头。
猝不及防地,枪口收回来,王天风把它挨在自己的小臂上,扣下了扳机。
子弹擦着制服飞出去,衣袖,和皮肉,裂开了一道血印。眉目只抖了一下,好像从来不会疼。
枪响过后,门外有人奔来,脚步声凌乱。
王天风抓住阿诚的手,把枪递在他手里,狠狠握住。阿诚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可是,来不及挣开。
门被冲开。郭骑云,执行代表,岗哨,十几支枪指着阿诚。
“第一天复职,袭击长官,你们情报司就是一伙暴徒。”王天风面不改色。
说什么都没用。阿诚心脏一悸一悸的。再次确认了,他是想帮明楼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郭骑云抢上来,夺了枪,把他的胳膊扭住,看着王天风。
“带走,先关他四十八小时。”
阿诚被半推半押着,走出办公室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王天风背对着他,咬出铁石一般的字句:“好好想清楚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再来见我。”
阿诚记起明台四五岁,最爱听明楼讲一个故事,每个周末缠着大哥讲一遍,阿诚哥哥也得听,必须听。
明楼很少讲故事,可是,那个故事讲得很好。尤其是他讲到,故事里的王后喜欢大喊“砍掉他的脑袋”。
阿诚记得,那时他和明台,挤着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明楼坐在长沙发上,手里握着书,不看,只有念到那句话,才会顿一下,看一眼。好像挽住了一只弓,却并不搭箭,他一字字吐出那句“砍掉他的脑袋”,就如同弓弦一振,响绝千里。
明台每回听到,就吓得往阿诚怀里钻,躲好了,就不出声也不抬头地笑,好像小猫叼着小鱼一般。
阿诚知道,那不是害怕,是盼着,像盼着燕麦粥里的半颗核桃,那么的喜欢。
当王天风说,“关他四十八小时”,阿诚终于明白,那个故事,明楼为什么讲得那么好了。
☆、贰拾
阿诚生平第一次关禁闭。
一道门,锒铛关上,一线光亮也没有。空气里裹着灰,生着霉和锈。他踏出几步,摸到了墙,那上面结了一层薄霜,指尖一碰,阴冷就爬上来。
待得久一点,人也结了霜,骨头也生了霉和锈,像一面墙一样,一动不能动。只有心头,还燎着一小把烫,那是一个名字。
像在一丛大火中,投了一捆潮湿的木柴,将熄未熄那一口气,比火还烫,比火灼着还疼,哽在心口咽不下,呕出来,还是那个名字。
那道门打开,是深夜了。郭骑云站在门口。
阿诚用俯卧撑来计时,和取暖,隔一小时三组,每组一百次。
门一响,他抬头,瞥见浑浊的灯光,晃得眉心一皱,低头,不紧不慢,把一百下默在心里数完,又多数了二十个,才一纵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
郭骑云又堆起笑,一步卡过来,指间拢着一杯咖啡,控在阿诚面前,整个人截在他和门中间。一脸的对不住。
咖啡杯沿泛着烟岚。
阿诚不接,郭骑云不动,相持了一会,阿诚转身,走开几步,倚墙坐下了。
郭骑云跟上来,也坐下,和阿诚隔着那只杯子。
“送你过来那位,我送他回去了。”郭骑云说。
阿诚移了移身子,和他隔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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