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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殿伫立在朱雀门内，高高的玉墀阶上。

从正殿的大门向外望去，玉墀阶两旁是训练有素，披坚执锐的武士，身着绣金甲，身披紫麟盔，如同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更像是戍卫天界的神兵。

玉墀中央绵延着红漆一般的毯子，从他的脚下一直向前延伸，拾级而上，一直绵延到了大殿的门前，这是所有入朝觐见的人都要行走的距离。

龙椅上的男人只抬了抬右手。

身旁的人立刻会意，扯开了聒噪的公鸭嗓：“宣————！”

红毯尽头的白衣人闻言，似乎是怔了一下，又似乎是行了一礼。总之，没有人看到他走动。

殿内所有人都是分列两侧不约而同地朝站在红毯彼端的那个人影望去。远远便能看到那人一袭欺霜赛雪的白衣。在日光的照耀下，那个影子几乎看不真切，似乎是站在天阙楼宇前朝拜的仙子，随时就会轻舒羽袖，乘风归去。

殿外刺目的光线和殿内微微的幽暗，让所有都忍不住眯眼，有些人还用袖子挡了挡阳光。

本在玉阶下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也许是阳光的原因，几乎没有什么人看清他的动作。因为他那一袭飘逸的衣衫，似乎已经溶进了耀眼的日光里。一身略显清寂的白色，竟然被他穿出了七分耀眼，三分风流。

李双宸缓步迈进大殿，一步一华，皆有回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他身上。有期许，有猜疑，有嘲讽，有不屑，但更多的观望。绝大多数人依旧没有从刚才的日光中回过神来。

或者说，他本身就像日光一般耀目。

“李双宸叩见陛下。”其实他实在不想这么说。

龙椅上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似乎玩味地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两军对垒，箭罄，何如？”

李双宸朗声回答：“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皇帝微微蹙眉，文官们都是一脸吃惊的样子，武将那列则略有为此微词，有些人还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出来。

“答非所问。”

“回陛下，草民不喜用箭，也无需用箭。”李双宸的眼光无意间掠过皇帝受过伤的左腿。

皇帝侧目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人，又复开口：“我军困于函谷，敌军东来，何如？”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

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

这下微词声减小，皇帝也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懂得反守为攻，用尽可能使用之处，安心修养待敌，绝处逢生。”然而他话锋一转，“函谷关山高水绝，敌军来犯，何如？”

“因地制宜便可。函谷关既然山高水远，既可能是天堑，也可能是良机。正所谓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皇帝稍微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看了看座下左右两列大臣——不服的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他最后把目光集中到了一个鬓白的老将身上：“王爱卿，你领兵多年，是先帝的左膀右臂。你认为此人回答如何？”

右将军王仁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启禀皇上，此人少年才学，才智皆全，若不是熟读《孙子兵法》，定然不可能如此信手拈来。况且他字字珠玑，回答切中肯綮。老臣自问如他一般年纪，便与先帝鞍前马后效劳，自是知道这兵法的深浅。”

“爱卿所言甚是。”皇帝淡淡地点了点头，“李双宸，你可擅长辞赋？”

“略懂一些。”

“杨爱卿，你来考考他罢。”

“是。”礼部侍郎杨文卿是三年前的文状元，更是宰相大人的儿子。他年少时就学富五车，如今更是满腹经纶。

杨文卿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的人，心里不觉叹了口气——你做什么偏偏叫和沛王殿下一样的名字？还让刘尚书抓到了……如果你答不出来，或者待会滴血认亲的时候，他发现你不是诈死的八皇子，把你五马分尸都算是好的了。虽然皇上是惜才之人，但是你冒了他的机会，这……更何况你和陛下、和皇后娘娘长得……顶多也就一两分相似，冒充皇室之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阳春白雪？”杨文卿发誓他绝对没有轻视这人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他死得那么快。

“下里巴人。”李双宸几乎笑出声的同时，他听到了龙椅上皇帝轻轻咳嗽了两下。

“梧桐秋雨湿叶冷？”杨文卿不敢再造次，只好也冲着他点点头，随口说了这么一个。

“腊梅冬雪绕指香。”

“稻草捆秧父抱得？”

“竹篮装笋母怀儿。”对答如流。

这下杨文卿有些佩服他了。他有些赞许地看了看他，“清风满地难

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