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所带的弓箭手都是当朝的右将军王仁一手训练出来的。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所向披靡,曾经逼得拓拔继迁不敢进犯银州一步,让辽国的太后都不得不屈服于其威力。白天李双宸就是碍于他们,怕将士们徒然冲上去不过是白白暴露在射程之下,因此才一拖再拖,直到一个月后的今日,天降大雨,天赐良机。
那些被选择冲击城门的将士们都不是傻子。
“哥们,这下惨了……我家就我一个人了,死在这里,我黄家就后继无人了……”悲催的士兵甲小时候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你哪里有我惨?你走了,无牵无挂,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是我那婆娘走的早……我死到不要紧,可以去陪我那婆娘,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爹和儿子啊!”这是死了爱妻很多年的士兵乙。
“看开点吧,既然都被选干了这必死无疑的任务,就不要哼唧了。而且,要比惨,我比你们都惨,我父母都健在,老婆去年刚生了个丫头。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爹娘,和她们娘俩?”看来士兵丙在人世间还有很多牵挂,死了还真是不值得。
“虽……虽然我家也就我一个人了,可是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这个哆哆嗦嗦的是贪生怕死的士兵丁。你不能说人家错,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人呢?即使是个
小兵,他也是一条生命啊!
……
在这十个人一面无可奈何做着必死无疑的任务,一边哀怨地抱怨命运不公,或者留下一些没有人会记住的遗言的时候,第一支箭已经离开了弓弦,冲着士兵丙猛射了过去。
士兵丙忽然觉得左臂一阵刺痛,然后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扎进了肉里。他随着李双宸征战了许久,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士兵丁听见丙闷哼了一声,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刚要大叫出声,却发现嘴忽然被什么人捂住了。
丁本来就胆小,现在又几乎是一片漆黑。又加上刚才丙的那一声闷哼,丁立刻断定这是孤魂野鬼前来索命的。他开始回忆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除了八岁欺负邻居家小花九岁揭了张奶奶家的瓦十岁把孙寡妇家的灶台弄坏十一岁打了王大爷家老是吠的黑狗一顿……
正在丁泪流满面地自我反省时,那“鬼”说了声“噤声”竟然就放开了他。丁还来不及感叹从游魂野鬼的手中捡回了一命,不小心脚打滑,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丙中了箭的手臂上,温热的血液抹了他一手。
“啊——————!”
丁的叫声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他们在那!射那里!”易宁立刻指挥弓箭手。本来因为下雨的缘故,连听声辨位的方法都不太好用了。不知道那队伍里有谁活见了鬼,才会发出这么凄厉的叫声。
剩下九人加上那一个“鬼”同时用非常怨怼的目光瞪着丁的方向。可惜目前光线暗极了,视线丝毫没有杀伤力。
不等他们作何反应,铺天盖地的剑雨便席卷而来。众人都闭目等死的时候,只听那“鬼”低声喊道:“谁都不许乱叫,抱头,低着身子,尽量往一起聚。赶快回营,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众士兵均是一愣。这声音好熟悉,不正是那个——
“沈军师?!”士兵甲低声问道,语气中夹杂着各种惊喜。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被舍弃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记得自己?
“沈军师……”士兵乙的语气是震惊而喜悦的。早就知道沈军师从不摆架子,很少以军师的身份压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做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众人都如同在黄泉路上看到了光明。没想到峰回路转,阎王爷也不收。
沈扬欢应了一声,长剑出鞘。左手持鞘,右手持剑,在黑暗间游走自如,信步闲庭。他熟练地持着剑与鞘,格挡着飞来的箭矢。黑暗之中众将士看不见他的动作,却只听见“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有被他打落,已经失了力道的箭落在他们身边。
不管在泥泞的地上矮着身子前行的九位士兵是如何崇拜
这个在山穷水尽的绝境里的救命稻草,士兵丁的想法有他的奇葩。
这就是沈军师么……好……好诡异的功夫,竟然能在夜里视物如白昼,还能一根不落地打下所有的箭矢……沈军师……果然……
不是人啊!
士兵丁,虽然你胆子小,武功不行,还时常会坏大事,但是你在无意中真相了。
易宁指挥弓箭手停止了攻击,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思量。雨势渐小,隐约能听见兵刃相交的声音,想来射出的箭至少被格挡去了一些。
李双宸的军中纵然高手济济,但也没有几个人能挡住这一队弓箭手的剑雨。唯一的可能么……
他暗自握了握拳,看了看深沉得一望无际的夜色。
战场几分靠运气。
既然如此,只能赌一把,船到桥头自然直!
“继续放箭,不要停!”
“可是将军,叛军截断了我们的军备供给,我们剩余的箭矢已经不多了!”
“继续放箭!”
“将军!!”
“不要停!”
一柄长剑游龙摆尾一般,被青衣的男子舞得密不透风,倒似一展屏障,被掩护的十人心里没了命地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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