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城儿吧,门没锁,进来吧。”
一进门便是个大客厅,很大,但并不空旷。
跟门口斑驳了的岁月截然相反,屋里面居然出人意料的洁净、舒适,以及……略显凌乱。
因为墙上面挂满了字。
左边是两幅竖着的画轴,分别是“战”和“止戈”。
右边是对称的另外两幅,写着“智”和“大爱”。
而正对着他们的那副袁朗最为眼熟,横着的四个大字:天大地大。
笔力龙飞凤舞气势金戈铁马,与军长家挂的那副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放大了三倍,几乎铺满了整面墙壁。
袁朗只一眼便确定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那笔画间的隐隐豪壮,模仿不来。
不过好看是好看,可这几幅毫无因果逻辑的字挂在一处,除了儒雅气息之外,倒也添了几分古怪,叫人摸不着头脑。
再往下看,字的正下方摆了一整套看上去就柔软舒服的布制沙发,米黄色,上面陷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半躺半靠,花白的头发理得很短,脸色黝黑,五官端正,左边眉毛上有个明显的疤痕,但并不狰狞,反而透出份豪爽的感觉。
只是这个看上去豪爽的老人此时的表情并不豪爽,皱着眉板着脸斜咬着个没点燃的木头烟斗一言不发,两眼死瞪着前面正在收拾残局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当然也是老头。
看上去年纪略轻一些,头发也已经半白了,同样黝黑的肤色,但斯斯文文慈眉善目,戴了副样式古旧市面上很不好找的圆形眼镜——有点像电视里演的三四十年代里文化人常戴的那种,或是把抗战时特务鼻子上的墨镜换成透明镜片——乍一眼更像个老教授,只是在教授的眼睛里大家看到的通常是智慧之光,而不是……怎么说,精明、狡诈,袁朗所谓的睿智高城所谓的阴险狡猾。
不用问,这两个老人自然就是冯驴子和马万海。
袁朗立刻分了出来。
很好认,他想。这两张脸,很有性格特点。
果然,高城开始叫人了。
“驴子爷爷好。”
冯中岳咬着烟嘴点点头,马万海放好最后一颗棋子,侧过身对他们微笑。
“万海儿哥好。”
马万海的笑容停在一半,冯中岳拿下烟斗,显得非常高兴。
“好好,哈哈,真是好孩子,来来来,那是小袁吧,都来都来,坐下歇歇。”
冯中岳一扫方才的不快,笑呵呵的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高城和袁朗,右手还不忘指点着马万海。
“我说万海儿啊,你也别站着不动,去搭把手,东西接过来,看把你兄弟累的。”
“瞎说啥呢,当着孩子的面。跟你说过多少次,咱这亲早出了五服了,知道不。出五服了那就不算一家人,不能瞎叫……”
马万海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只得嘟囔着过来做苦力,经过高城的时候一巴掌削过他的后脑勺:“就你小子鬼机灵,什么都向着你驴子爷爷。”
“嘿嘿,马爷爷好。”
警报解除目的达到,高城满意得不得了,一边乖巧的改口,一边抢先接过袁朗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只剩下那个装烟叶的纸袋自己拿着。
至于袁朗,他还在发呆。
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绝对不能说咱们袁中队长反应迟钝,毕竟是刚进门,这一通爷爷大哥的称呼来回换,别说袁朗糊涂,就算是换了妖孽祖宗铁大队长,他也绕不出来。
许是见得多了,冯中岳明明白白的从袁朗眼睛里看出个大问号,于是笑眯眯的把烟袋叼回嘴里,好心情的给他解惑。
“小子,用不着奇怪,我跟你说,我们俩啊——”用手指指自己再指指马万海的方向“原来是一家,老祖宗叫马万松,是大明的总兵,后来呢分了两支,一支姓马,一支姓冯,所以要按辈份儿论啊,他,马万海儿,就得管我叫爷爷。是不,孙子!”
最后的尾音故意上扬,冯中岳扯着嗓子冲厨房嚷嚷。
“都说出五服了出五服了,你咋还没完没了了你!”
意料之内的引出马万海的高声反驳,冯中岳笑得愈加得意:“喊啥喊啥,我又没叫你,我那是问城儿呢,谁让你搭茬儿的。是吧城儿。”
“那个……呃……对了,这是我爸让我带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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