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鸩离挑了挑修长的眉,笑得狡黠剔透:“当真是本座逼你么?越公子,你这话说得好没来由……活像我娘没我爹就生了我一般。”
说着不屑的撇了撇嘴,满脸本座又被冤枉了的神情:“你恨错刀就直说,喂,你恨他么?”
叶鸩离问得饶有兴致,越栖见却再不愿泥土般任由践踏,默默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夜未莲对经脉旧伤……比地涌金莲籽药效更好些。”
简单一句话,耗尽了仅剩的所有力气,想再说什么,急促的气息从喉咙挤出来,却是谁也听不懂的模糊破碎。
苏错刀凝视着他的手指,原本白皙无暇的关节处赫然几个紫黑瘢痕:“在月牙峰顶冻伤的?为何不治?”
越栖见抿着嘴不答,雨里待得太久,发梢直往下滴水,衣衫也浸得有了沉重的湿意,他大病初愈又没半点内力,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寒战,随即喷嚏接二连三,形容落汤鸡也似,愈发的狼狈不堪。
那伞下的世界想来温暖干燥,离自己也不过几步之遥,但这几步却是天堑鸿沟,不得飞渡。
叶鸩离却顾不得别的,只盯着那只不起眼的白色瓷瓶,欢喜之极,连声道,“这可多谢你了!”
他一向刻薄刁钻,这几声多谢却是发自肺腑,颇为真心。
上前几步就想拿起药瓶,却被苏错刀一把扣住手腕,拖了回来:“我不要。”
叶鸩离愕然,忙道:“我会先给阴堂主瞧瞧的……”
越栖见这个人想用就可以扒光,但他给的药却不能张嘴就吃,这样的道理叶总管怎会不明白?
何况阴烛龙就在云来客栈,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他辨识不出的毒,却不知苏错刀为何执意不要?
叶鸩离心念数转,终究不得其解,念及苏错刀多年来饱受腿伤之苦,不禁又急又气,琉璃样清浅的眼睛都红了。
便是嗟来之食,食之又有何妨?打小儿内堂长大,庄崇光床榻上滚过来的,谁还在乎这个?鹰立如睡虎行如病,忍得一时,吃完就翻脸,这样的事情苏错刀还干得少了?庄崇光的尸体还明晃晃直挺挺的躺在宫主墓群里呢!
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叶鸩离越想越是无端的惊惶不安,一双美目寒光流动,剡木入窍也似直钉越栖见,恶意呼之欲出。
越栖见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问道:“你不要……是什么意思?”
苏错刀冷冷道:“意思就是……多谢越公子厚赐,本座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罢。”
越栖见一怔,露出一个微弱的笑意,话中不掩讥诮:“你何苦再做戏?除了这瓶药,我再没什么值得你骗的。”
苏错刀扬起手掌,虚空中轻轻一劈,真气到处,瓷瓶砰的碎裂,米粒大小的药丸迸射四散,有的落入草丛石缝,多半却掉进了水潭。
叶鸩离猛的挣开苏错刀的手掌,飞身跃入水中,云霞般的锦衣贴着身子,像是轻盈敏捷的鱼尾在摆动,姿态之鲜活优美,难描难画,他精熟水性,不愧水妖之号,小小一方水潭里转折如意,动静皆宜,连换气都不用,全副心神只在寻找裹着白蜡的药丸,伸指合拢,一粒粒捡起,珍而重之的握在手中。
看着叶鸩离的身影,苏错刀突然开口:“越栖见,我不欠你。”
第三十二章
看着叶鸩离的身影,苏错刀突然开口:“越栖见,我不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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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栖见道:“我没觉得你欠了我,只不过……你根本不用骗我,你若一开始就直说一苇心法本是明蝉女带出七星湖的,或者明说一苇心法对你性命攸关,我……我为了你,在北斗盟手底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会在乎这区区外物?”
苏错刀沉默,良久大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信不信……已与我无关了。”
越栖见轻声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行。
他走得不快,但不曾再回头,一步一步异常坚定。
山中听夜雨,别有一番寂寞却缠绵的滋味。
华却邪先出云来客栈,再绕行春色坞,又将山月坪好生逛了三圈,最后回到客栈,从外面寻到天字三号房的窗,双足勾檐,倒挂金钩。
吱呀一声窗户大开,叶鸩离似笑非笑:“邪兄除魔卫道来了?”
华却邪一个狸猫翻,已进得屋内,顺手阖上两扇窗,他动作利落,语气却迟疑:“叶总管……”
叶鸩离不耐烦道:“坐!有话直说,人都敢来了,何必做这般扭捏娘们儿模样?”
看着他杏仁豆腐鲜奶油样的皮肤,华却邪只得苦笑,摸了摸颈侧刀伤:“那日叶总管破阵,本可以杀了在下,为何偏偏留了一分力?”
叶鸩离道:“刺你一刀,是因为你身在北斗盟,剑术也不错,是我七星湖的大敌,本该不择手段,除恶务尽。至于只差一分断喉,是因为本座恩怨分明,你既助我破阵,无论有心亦或无意,于此战中,本座绝不能取你性命。”
说罢笑吟吟的往椅背上一靠:“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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