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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又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毛茸茸的尾巴直直地扫动两下,吴邪立刻认定小哥这就算是同意他跟到底了,一高兴就不小心从小哥身上滑了下去,他觉得有点脸红,赶紧顺势打了个滚,又抖了抖毛,假装他就是故意下来的。

也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看出来了,总之,他站起来,凑到吴邪身边,跟他轻轻碰了一下鼻子。

临近港口,海面上喧嚣起来,挂着拖网的渔船,冒着黑烟的运输船,人来人往的客船,还有他们这样看不出来做什么的船,都放慢了速度,依次进港。成群的海鸟飞来飞去,捡拾着船上扔出来的各种垃圾。

闷油瓶严禁吴邪再跑出去,哪怕吴邪根本没想去招惹陈皮阿四,只想去底舱的厨房弄点吃的也不行。吴邪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就干脆找了一块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窝起来睡觉,直到午后,才被闷油瓶亲昵舔了一下鼻子弄醒。吴邪凑到舷窗旁边向外看,只见船已经靠岸,水手们搭了跳板,华和尚一手叉腰,吆喝着人往岸上扛东西。

吴邪和闷油瓶离开这间放着军火的舱房,正好看见陈皮阿四正带着叶成、朗风等心腹向外搬那座藏了人的木头佛像,吴邪差点叫起来:“就是那个,小哥快看……”

话未说完,闷油瓶已经按住了他的嘴,吴邪也知道让陈皮阿四发现他们俩在这儿偷窥,八成没什么好事,于是赶紧噤声,侧头偷看闷油瓶,只见他那双黑眼睛盯着佛像,若有所思。

幸好港口嘈杂,船内也是到处是脚步声,人声狗叫,陈皮阿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闷油瓶看了一会儿,就带着吴邪偷偷从原路退回,从另一条路去甲板。吴邪还没来得及问,闷油瓶就说:“那尊佛像,我见过的。”

吴邪惊讶地吐出了舌头,唯一确定的就是,小哥真的认识陈皮阿四,怪不得那个凶老头每次看到小哥,都是那样一番古古怪怪的神情。吴邪凑过去嗅了嗅闷油瓶的肩胛,又绕过去在他的尾巴根上轻轻地咬了一口,闷油瓶奇怪地看着他,他就欢乐地打了个滚:“他们身上那种特殊的味道,你没有。”

闷油瓶不像吴邪那么擅长用气味辨识人类和狗,但这句话让他觉得非常贴心和温暖,还隐约有一种放心的感觉。他低头和吴邪蹭了一下,叹了口气:“那味道,近于死亡。”

吴邪迷惘地看着他,自从逃出导盲犬基地,他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同类的死亡,甚至还在堆满了狗的尸体的屠宰场过了半夜。他认为,死亡,是一种充满了绝望的血腥味,还混着汗和粪便的臭味,跟陈皮阿四和佛像中那种奇异的香味完全不同。他担心地舔了一下闷油瓶的鼻子:“小哥,你感冒了吗?”

闷油瓶摇摇头,抬头看向港口,转移话题:“我们要逃出去。”

吴邪抖了抖毛站到他身边,日已西垂,夕阳灿烂,海上的风摇动粼粼的海面,却携着微微的寒意,他们一路向北,这里的气候已经十分寒冷。

闷油瓶低声说:“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跑到那边藏起来等着我。”他说着,用爪子指了一下百米以外的一处高台,那边杂乱无章地堆满了缆绳、铁锚、拖网之类东西,还有不少船上卸下来的各种集装箱,显然十分适合躲藏,就算有人来抓,也可以凭借地势周旋脱身。

吴邪委屈地皱了皱鼻子,他最讨厌小哥的单独行动,个人英雄主义!但是人家确实英雄,他的理智告诉他,听小哥的安排有肉吃!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那你小心。”

闷油瓶瞧着他,眼睛里有一丝笑意,他把爪子按在吴邪爪子上:“嗯。”

正这时,包括叶成在内的四个水手抬着佛像上到甲板,身后跟着叼着烟的陈皮阿四。华和尚立刻指挥着岸上和船上的伙计们把跳板加成两条,同时不住口地嘱咐着“小心”。

抬佛像的四个伙计已经上了跳板,闷油瓶咬了一下吴邪的耳朵,吴邪刚要问怎么了,只见身边灰影一闪,闷油瓶已经不见了,接着一个抬佛像的伙计“哎呦”一声,脚一软跪在跳板上,左踝上两只分明的牙印,都在汩汩地冒血。

事发突然,其他三人毫无防备,闷油瓶咬完了头一个人,立刻翻身跳上佛像,在佛头上一蹬,转头又咬叶成旁边的伙计,那人下意识的一闪。沉重的佛像立刻失了平衡,叶成和剩下那个伙计再也稳不住,连人带佛像一下子翻到水里去了。叶成到底身手敏捷,抓得最紧,立刻冒出水面,一面踩水拖住佛像,一面呼喝着人拿缆绳来捞。

闷油瓶还不满足,连咬带踹,将一只跳板弄松了,刚刚跑过来帮忙的华和尚一脚踏上,木板立刻摇摇晃晃地带着他,跌进水里,激起一片极大的水花。

水手们乱糟糟的,陈皮阿四掏出手枪,却因为面前人太多而无法瞄准,导盲犬出身的吴邪最不怕人多,就算是人挤人的商业街他也能从容穿行于人类的腿间而不被踩到或者阻住,当下连跑带蹿,马上就到了跳板近前。这东西距离水面有七八米高,底下水花四溅,人们跑来跑去,他嗅了嗅那只板子,一只前爪触了一下只觉得十分摇晃,本能地觉得头皮发紧,犹犹豫豫地又把爪子拿回去了。

闷油瓶站在对面:“快,吴邪。”他狼嚎起来,吴邪还要犹豫,只见小哥身后有陈皮阿四的伙计拿着棍子来了,小哥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着他。

吴邪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骂一句哈士奇都是二货,总之,他顾不得害怕了,他不能让小哥站在那里坐以待毙,哪怕那边有等着吃狗肉的鬼,他也顾不得了,立刻小心翼翼地踏上跳板,一路往小哥身边冲,边冲边叫,龇着他雪亮而锋利的白牙,试图用声势喝退那个拿棍子的水手。

但是金毛猎犬大概发怒的时候也不太凶,那个水手毫不害怕,吴邪还有两步就冲上岸的时候,他突然出手。闷油瓶看上去毫无防备,实际上却从未放松过警惕,棍子挟着风声落下,他立刻反身跃起,直咬对方的喉管,那人下意识地向左边一闪,手里的棍子立刻失了方向,狠狠砸在跳板上。吴邪手忙脚乱地跳了一下,四只爪子刚刚港口湿漉漉的木头台阶,只听身后“咔嚓”一声,跳板从中断裂,刚刚站到上面扔缆绳的水手再次失去平衡,跟木板一起落进水里,激起一片高高的浪花。

水里水上立刻骂声一片,吴邪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闷油瓶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转身就跑,吴邪毫不犹豫地跟上他的脚步,打算咬一口那个毛茸茸的尾巴尖作为报复,但每次都被小哥灵活地闪开了,他愤愤地哼唧着,誓不放弃。

看热闹的闲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还有好多等着吃渔船卸下的小鱼杂鱼的猫猫狗狗,吴邪和闷油瓶很快就像两滴水融入了大海,从陈皮阿四那伙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第21章

黄昏的港口,闲适而宁静,夕阳已经落下,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罗兰色,这里属于高纬度地区,大朵大朵的映着晚霞的云彩低垂着,仿佛一伸爪子就能抓到,吴邪对闷油瓶说:“那些云彩,真像是棉花糖。”

闷油瓶没问棉花糖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他们正肩并肩站在港口的木头栈桥上。陈皮阿四那伙人早已卸货完毕,到镇子里去了,所以这里很安全。吴邪嗅到新鲜的鱼味儿,他们就一起过来瞧瞧。

一艘迟归的渔船正在卸货,鱼贩子们把新鲜的海鱼分门别类,扔进竹筐里,挂在有大铁钩子的杆秤下面称重量定价格,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的人习惯一边挑拣,一边顺手把死掉的鱼、太小的没法出售的鱼或者爆出来的鱼杂扔到栈桥上,所以这里总是聚集着成群结队饥肠辘辘的猫和狗,半空中还盘旋着大群的乌鸦和海鸥,不小心就会被这些长翅膀的家伙“空袭”,甚至啄伤耳朵或者眼睛。

吴邪对于这种血腥激烈的争抢场面不怎太擅长,说实话,他也不太喜欢吃鱼,煎得焦焦的火腿、炖得嫩嫩的牛肉块还有入口即化的巧克力才是他的最爱,但是在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挑的了。

闷油瓶静静地观察了很久,久到吴邪都卧下一会儿了,还把下巴放在爪子上,几乎昏昏欲睡。闷油瓶突然碰了碰他的鼻尖,吴邪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风一样从身边掠过,不远处,两只正在争抢一只硕大的三文鱼头的黄狗一左一右,爪子不沾地地平平飞了出去。

吴邪下意识地站起来,那只三文鱼头嗖就飞到他爪子前了,他却没心思叼起来跑路,忙着在人类的叫骂声和猫猫狗狗四散奔逃的混乱中搜寻闷油瓶的影子。只见那家伙稳稳地落在地上,从容地走向被鸟群霸占的、距离鱼贩子们最近的位置。有一只特别大的乌鸦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吴邪惊叫一声:“小哥,小心!”

闷油瓶头也没回,后腿发力,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扭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黑色的羽毛落了一地。那只称王称霸很久的老乌鸦被闷油瓶叼在嘴里,徒然地蹬了两下腿,就再也不动了。

这种豹一样的敏捷和狼一样的果决吓住了港口所有的动物,乌鸦和海鸥群轰然而散,其他的狗都汪汪叫着退到一边,鱼贩子们都看呆了。带头的花白头发的渔民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把手边筐里最大的一条鱼拣出来扔在闷油瓶面前,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吴邪果断抛弃脚边那只早被其他狗啃得乱七八糟的三文鱼头,一路小跑过去接收胜利果实。闷油瓶把乌鸦的尸体扔在地上,跟吴邪碰了碰鼻子。领头的老渔民立刻又扔了一条鱼上来,吴邪都不好意思了,闷油瓶倒是老实不客气地叼了起来。吴邪赶紧叼起那条更大的,转头就跑。

那鱼真的很大,吴邪尽力仰着头,鱼尾还是拖着地,留下一道腥呼呼的痕迹,为了不弄脏胸前的长毛,他也不敢回头,跑过栈桥,又爬上高高的木头台阶,然后钻进之前他们去过的一条小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间废弃的木头棚子,他和闷油瓶之前都认为是个不错的藏身处,他想他可以把鱼放在松木板钉的一只箱子上面,等着闷油瓶来一起吃。

吴邪刚刚踏进木棚子,就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他立刻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那只木头箱子上坐着一只黑色的大狗,胸前的毛和颈侧的鬃毛是近乎红色的金棕色,非常漂亮,像只威武的雄狮,只可惜脸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让他显得十分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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