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耳目众多,大多是各门各派的眼线,此刻劳德诺将林平之带往嵩山的消息,不久便会传遍江湖。
对于岳灵珊的死,令狐冲仍不能释怀,此刻跪在岳灵珊坟前,对于江湖纷争,倍感身心俱疲,登时想如风清扬一般,寻得一处山谷,隐居罢了。随即想到自己受小师妹临终所托,须得照顾林平之,再者,定闲师太临终遗言,要自己接任恒山派掌门,定闲定逸师太大仇未报,自己怎可心生隐退之意?
(二) 争执
令狐冲要回恒山执掌门派,任盈盈则去黑木崖,两人便道了别。令狐冲行了一日,天色渐暗,忽听闻前方有打斗声,令狐冲讶异,此道乃官道,武林中人向来避让官府,此刻怎的就在官道上打起来了。隐约听得甚么“辟邪剑谱”之类,似是林平之的声音。令狐冲提气向前,要一探究竟。
只见林平之被三人围攻,与他一道的劳德诺在旁观望。林平之虽双目失明,但剑招奇快,辟邪剑谱七十二路,每一路又有变化,甚为繁复,几乎只看得剑影,三人一时也不能制胜。
那三人便是“滑不留手”游讯,严三星与仇松年。林平之自杀了余沧海与木高峰后,名声大震,任谁都知道他练成辟邪剑法,辟邪剑法初现江湖,便是如此威力,人人觊觎,游讯三人必是为这剑谱而来。
辟邪剑法虽厉害,毕竟林平之眼睛看不见,刺不到敌人也只能胡乱使剑。游讯三人甚是机智,瞧出只要不发声,林平之便找不到自己方位所在,于是三人便收剑不作声,想趁林平之不备擒住他。
林平之不见三人声息,登时急躁,东刺一剑西使一招,有如困兽斗。林平之急道:“劳德诺,我有意投靠左冷禅,你我便如兄弟,此刻我受袭,你怎袖手不帮?”劳德诺道:“辟邪剑谱果真厉害,林公子虽双目不能视物,却能与这三人周旋许久,在下佩服。只需你答允,将辟邪剑谱传于我,我便助你打退这三个贼人。”劳德诺如此要挟,林平之怒火中烧:“我既投靠左冷禅,辟邪剑谱自当奉上,你是信不过我吗?”
林平之害死岳灵珊,令狐冲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此刻见林平之前后遭困,心中大快。随即又想到:“小师妹叫我好生照顾他,莫让人欺侮,此刻他前后受困,我却袖手旁观,甚为得意,岂不是有负小师妹临终所托?”令狐冲左右为难,他恨林平之,却又碍于岳灵珊嘱托,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令狐冲心思转变奇快,蹙眉思索片刻,便想到:“小师妹叫我别让人欺侮他,也没说不让我欺侮他,小师妹的仇不能不报,小师妹的嘱托也不可负,我只需不让人欺侮他,我来发难于他,那便可报仇嘱托两不负了。”令狐冲随性妄为,此刻为了给岳灵珊报仇,他竟是能从岳灵珊遗言里,找出寻林平之报仇的理由。
令狐冲本想窜出去救林平之,但又想到:“林平之此刻是江湖中一块肉,人人想占有,若教人知晓我救了他,必将引来祸害,若在以前,我浪子行为,无拘无束,倒也没甚么。如今我身为恒山派掌门,也需得为恒山派考虑,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任意妄为,不计后果。”想罢便扯下一块布,蒙住面庞,运起气飞出去。
令狐冲迅速飞到几人之间,抓住林平之的手,压住嗓子叫道“走!”,便抓着林平之运气飞奔。不料游迅极为机敏,发觉令狐冲要掳走林平之,便也运起轻功追上,仇松年、严三星、劳德诺紧跟其后。林平之眼睛瞧不见,奔起来便有所束缚,不能大胆放开走,这便慢下许多,如若这样,不需多久游迅等人便会追上。令狐冲不想与他们相斗,便揽住林平之腰肢,一手将他抱住,使出轻功,疾速飞奔。
令狐冲抱着林平之奔了许久,甩脱了游迅等人,便在一处竹林间落脚。放开林平之瞬间,令狐冲忽闻得一股淡淡香气,那香气似乎从林平之身上传来。再看林平之,始觉林平之虽为男子,身子却出奇纤细。此刻林平之身着枣红袍子,领口与袖口均绣有精致花纹,若不是自己知他是男子,单单看身形与面貌,尚有可能会将他误认为女子。令狐冲忆起当初林平之刚入华山,并不如现在这般肌瘦,这期间究竟是经历了甚么,如此耗费他身心,让他消瘦至此。令狐冲本想将他解救出来后,要发难于他替岳灵珊出口气。但此刻瞧他双目失明,神情憔悴,却还要时时警惕,一时竟不忍与他为难。
林平之道:“不知阁下何人,将我带到此处有何所求?”令狐冲听林平之言下之意,似是说自己救他为必是图谋不轨般,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救他确实想要与他为难。虽如此,林平之的提防也令狐冲对不禁大吃一惊,林平之何时如此警惕,事事防范?令狐冲道:“林师弟,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救你并无所求,我只问你,你刺小师妹那一剑,是真要将她置于死地么?”林平之一愕,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她……她……死了?”声音喑哑,似是哽咽。林平之如此反应,令狐冲不禁一愣,心想也许他并非真心杀岳灵珊,只是他双目失明,下手时找不准方向,那一剑正好刺到了岳灵珊心口上,误杀了她。
令狐冲想到只因为林平之刺偏,便让岳灵珊枉死,不禁伤感又恼怒,便道:“林平之,你真心也好,手误也罢,小师妹因着你那一剑枉死了!”林平之未出声,令狐冲更是气急,想到小师妹枉死心中悲愤万千:“林平之!你杀死小师妹!你还我小师妹!”
林平啐道:“岳灵珊死便是死了,就是死于我林平之之手。有其父必有其子,岳不群和岳灵珊合谋欺我,盗取我祖传剑谱,杀了她有甚么错,虽未手刃岳不群这伪君子,杀了他女儿,也教他心头难受,稍解我心头之恨!你要为她寻仇,找我便是!”令狐冲见林平之毫无愧疚,反有大快之意,又出言污蔑师父和小师妹,登时怒上心头,朝林平之击了一掌,这一掌中已用上内力,林平之登时吐了一口血,便倒地了。
令狐冲一掌将林平之打晕,此刻又不能弃他于不顾。方才林平之一番话,悲切恼怒,不似作假。令狐冲又想到当日在五岳派并派大会上,师父使的确是辟邪剑法,适才林平之说师父是以非常手段取得剑谱,那师父的剑谱绝非来自林平之之手,师父拿到辟邪剑法,必不是光明正大取得。
令狐冲向来知晓自己的师父,被称作“谦谦君子”,乃是他遇事不骄不躁,口中总挂着仁义礼仪,不像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则大动干戈。师父虽表面不动声色,所有的心思却都在肚子里,谁也猜不透,当日小师妹乔装到福州开茶馆是一事,华山派举派到林平之老家是一事,当日师父踢我一脚反被震碎腿骨是又一事……这样想着,令狐冲顿觉背后生出凉意。
事情纠缠复杂,令狐冲一时半刻也理不明白,便思忖道:“小师妹的仇暂且不报,待一切云开见日,再做定夺也不迟。”便在竹林间搭个木屋,将林平之安置在内。
次日林平之醒来,令狐冲道:“林平之,你我之间恩怨暂且搁一搁,待我弄清一切,再来与你做了断。此刻你双目不便,暂且住在这里罢。”林平之道:“令狐冲你这般假惺惺,倒与少侠着名头相悖了,你觊觎我家祖传剑谱直说便是,别使岳不群伪君子那手段!”令狐冲怒道:“林平之你杀害小师妹,我不来与你寻仇,还好生待你,你却这般辱我和师父!”林平之冷哼:“你的好师父谋取我家剑谱时,使得也是这手段,事事处处为我好,你若不比你师父更卖力讨好我,我可不轻易陷进去了。”
令狐冲听他这么说,登时怒火攻心,道:“林平之,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若觊觎你家祖传剑谱,当日怎会把你爹妈临终遗言跟你说,我令狐冲率性坦荡,又怎会觊觎你祖传剑谱!我自幼修习华山剑法,名门正派,《辟邪剑谱》是你祖传秘籍,我又习你剑谱干甚么!”林平之道:“岳不群‘谦谦君子剑’的名头也不小,撕下面皮后,谁曾想得却是一张伪君子的嘴脸!有些人阴险虚伪,带上假面具,总能蒙蔽了别人的眼。江湖谁人不晓得你令狐少侠坦荡仗义,谁人不知你有情有义,你面具背后又是什么嘴脸呢?哈哈哈哈……”林平之说罢便自顾大笑起来。
令狐冲怒火冲天,再也忍不住,拔剑指向林平之,怒道:“林平之,你若再出言不逊,我便一剑刺死你!”林平之道:“杀了我,你便拿不到辟邪剑谱了,你敢杀么?你舍得么?哈哈哈哈 ”此刻林平之竟是不顾抵在胸口的剑,仰天大笑,兀自走开,因眼睛不见物,双手便在前方摸索,双足走走探探,几次跌下又爬起,甚是狼狈。
令狐冲见他这般,心中复杂翻覆,但怒气未消,便道:“林平之,若非小师妹临终嘱托,叫我好生照顾你,不可与你寻仇,此刻我定将你千刀万剐!”说罢便转身离去,再也不理林平之。
此刻日月神教黑木崖总坛上,向问天道:“教主,据江湖传来消息,林平之已投靠左冷禅。”任我行一捋颌须,道:“便是那福威镖局的少镖头,《辟邪剑谱》的传人?”向问天道:“是。”任我行道:“向左使,我听说辟邪剑法剑招平常,更无甚么厉害的地方,倘若辟邪剑法当真威力无穷,林震南必不会连余沧海都打不过。林震南武功尚且不如何,可见林平之武功更弱,定不足为我教大患,为何向左使要提他?”向问天道:“教主有所不知,林震南并未习真正的《辟邪剑谱》,当年林远图以一套辟邪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创立福威镖局,可见《辟邪剑谱》绝非是林震南所使的那般平平无奇。林平之近日武功大增,所使剑法奇诡,一日之间便杀了余沧海与木高峰二人,所使的定是真正《辟邪剑谱》剑招。”
向问天又续道:“这《辟邪剑谱》中剑招邪乎,快如闪电,与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大有相似之处,现林平之尚未深研此剑谱,顷刻便杀了余沧海木高峰两大高手,倘若他深练数载,那天下无敌也无不可。”任我行初时传东方不败《葵花宝典》,也未曾想到此宝典威力如此巨大,以致后来四大高手围攻,竟是敌不过他。现下又听得葵花宝典武功再现于世,他也不得不做打算了。
任我行道:“向左使,这两日我正思索对付岳不群法子,心神甚疲,竟是未注意到林平之,多亏向左使为我分忧,实是我的左右臂膀。”向问天道:“为教主分忧乃属下职责,教主这两日可想出对付岳不群的对策?”任我行道:“适才你说林平之剑术大增,是习得《辟邪剑谱之》故。岳不群在五岳剑派并派大会上,突发奇招,刺瞎左冷禅,夺得五岳派掌门之位,我看也是练成了辟邪剑谱。岳不群伪装隐忍,当日在少林,他踢令狐冲一脚,反倒把自己腿骨震碎,我还道甚么缘故,原是使个障眼法,骗过左冷禅。”向问天道:“这岳不群是十足的伪君子,可谓真小人不可怖,伪君子才可怖,岳不群心机之深,令人咋舌,确是我教大患。”
任我行道:“哼!老夫出得梅庄西湖底,重现江湖,便要完成我教称霸武林大业,岳不群真君子也罢,伪君子也罢,老夫怕不得他!”向问天听他说这番话底气十足,可谓豪气万千,也不得不佩服任我行虽被困十二年,但野心与霸气仍是不减丝毫。
任我行又道:“我原是想劝服令狐冲加入我教,助我灭掉岳不群,但令狐冲自由不羁,心胸坦荡仗义,虽盈盈于他有大恩,但要想他入教,若非他自愿,谁也逼不得他。再者,岳不群是他恩师,令狐冲有情有义,绝不做恩将仇报行径,要他帮我去对付岳不群,实是不可能。但林平之却不一样,岳不群以阴谋诡计,盗取他家祖传剑谱,他必恨之入骨,现下他双目已瞎,我便答允帮他报仇,令他将剑谱传授于我,那还怕他岳不群不成?”向问天听任我行一席话,心中甚是佩服他的智谋。由衷说道:“教主才智过人,此谋略甚好。只要寻得林平之,那岳不群必是教主手下败将。”任我行成竹在胸,一时得意,纵声大笑,霎时间笑声环绕于黑木崖之上。
(三)真 相
不一日令狐冲便到了见性峰,到得见性峰峰顶,已是黄昏时分,刚走近见性峰主庵无色庵,便听得铮铮铮数下长剑互击之声,令狐冲心中一动:“怎么来了敌人?”一摸身边暗藏的短剑,纵身向剑声处奔去。兵刃撞击声从无色庵旁十余丈外的一间瓦屋中发出,瓦屋窗中透出灯光。令狐冲奔到屋旁,但听兵刃撞击声更加密了,凑眼从窗缝中一张,登时放心,原来是仪和与清两师姊妹正在练剑。
只听得仪清道:“岳不群这恶贼害死我们师父、师叔,此仇必定要报,这可教掌门师兄为难了,师父、师叔的仇只能由咱们去报了,眼下岳不群功力大增,又是五岳派掌门,我们武功不敌,要报仇更是艰难,我们只能勤加练剑,有朝一日必报此大仇!”仪和道:“是,不报这深恨大仇,咱们做弟子的寝食难安。”
令狐冲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怎地是我师父害死她们的师父、师叔?当日能同时杀得定闲、定逸师太之的,恐怕只有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东方不败,但他们都未曾杀人。”令狐冲额上冒汗,拧眉想道:“那时师父早已习得辟邪剑法,只有师父……那日在二位师太身上,只发现针口大小的伤口,师父在五岳派并派大会上,刺瞎左冷禅的亦是两枚细针……”令狐冲越想越心惊,顿觉自己从未真正认得师父,忽然觉得可敬可畏的师父变得阴森可怖。
令狐冲顿时内心艰涩,自己竟被欺骗了二十年,却不曾识得师父的真面目,师父连二位师太都能下毒手,那所得《辟邪剑谱》必定也是使诡计盗来的,那小师妹亦是师父下的一步棋吗?令狐冲此刻想到林平之,顿时满心酸楚,怪不得林师弟处处提防,不能轻易相信他人。他认贼作父,挚爱的枕边人亦有可能是假情假意委与自己燕尔……现他双目已瞎,又有许多人觊觎他身上《辟邪剑谱》,容易遭人欺侮暗算,他如此悲惨不幸,我……我怎能再与他寻仇?
令狐冲想罢,便要到竹林去瞧瞧林平之。疾速飞奔几个时辰,终于到达竹林,走近木屋,却是见不到林平之。令狐冲登时着急,在竹林里找了一圈,也未见林平之身影。令狐冲越来越焦急,想到林平之甚么也看不见,江湖上又有许多人觊觎他祖传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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