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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继续听我说，留下来、留在我身边。」顿了一顿之后，冯素贞自嘲地笑了笑。「不、我太傲慢了，应该是让我留在妳身边才对──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想补偿，甚至、也许不是因为爱情……但是我想留在妳身边，天香。」

这样的答案当然不可能让天香满意，然而，这次冯素贞依旧对公主殿下的怒气视若无睹，不但主动靠近天香，并且将天香搂入怀中。面对冯素贞的怀抱，天香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岂知，对方却展现罕有的强硬态度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天香，妳愿意吗？让我留在妳身边。」冯素贞慎重严肃地询问着，大有天香说不同意就不放手的气势。

话语消散安静下来后，回答冯素贞的只有怀中人一抽一抽的吸气声。

「怎么突然哭了？」天香的反应让冯素贞有些着慌。

「才没有。」天香的倔强否认带着浓浓鼻音。

与此人相伴终生、任性霸道占有她全数的关注宠爱──天香所希冀渴望的也不过是这般微不足道的事物，可是，这平凡愿望到了她与冯素贞之间就成了一种奢求。如今，冯素贞主动表示要留在她身边，怎让她能够无动于衷？虽然可以违背心意强迫自己拒绝冯素贞第一次，那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别哭，当心伤口沾到眼泪会疼。」冯素贞拉开两人相依偎的距离，托起天香的脸不容对方闪避，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抹去那些纵横泪痕。

听见冯素贞如此说，看着冯素贞对她细心呵护的举动，天香不禁破涕为笑。「我愿意…愿意留在妳身边。」

穿着男装的少女面上脂粉未施，但唇角所染鲜红令少女的笑靥比起涂抹任何胭脂有着更为艳丽夺目的效果，竟让冯素贞在剎那间失了神。

「我去跟客栈的人要些金创药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冯素贞找了个可以光明正大暂时离开的借口。

「没关系，让它痛…梦不会痛，这样我才知道不是在作梦……」揪住冯素贞的衣襬，天香疲累地闭上双眼，声音细微脆弱得令人心疼。

天香这番孩子气的言行让冯素贞的胸口也跟着揪紧难受。

轻轻掰开天香的手，看着天香骤然惊慌地睁开眼，冯素贞给了天香一个温和笑脸。「不行、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

盛来一盆温水置于床边，冯素贞取出随身丝帕用温水蘸湿，然后勾起天香下颔，动作仔细而轻柔地为天香擦去唇边淋漓血渍。

被冯素贞这般认真专注的眼神盯着看，即使知道那举动并非是属于恋人间的温柔，天香还是感觉脸颊烫得似要烧起来，忍不住一分一寸地缓慢往后退缩。

「别乱动。」冯素贞轻声呵斥，固定住天香的脸，手下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原先视线追随着冯素贞一瞬不离，此刻天香却不敢再看向冯素贞。

虽然闭起双眼，然而暂时遮断了视觉，其它感官就变得益发敏锐起来，思绪更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唇上擦过的柔软湿润、身旁缭绕的芬芳吐息、还有残留那人嘴边的痕迹…都不断在提醒诱惑着天香，难以压制的绮念让天香一时忘了疼痛的存在。

原本只是想让冯素贞知难而退而已，那样粗暴的碰触掠夺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亲吻，可是冯素贞选择留在她身边的现在，她竟然涌出想要重新仔细品尝那份美好的强烈冲动，这奇怪念头跟市井登徒子简直没两样嘛！她该怎么办？呜──冯素贞这个绝顶聪明的状元郎，或许做了件有生以来最大的蠢事也说不定！

无可否认，被天香直盯着瞧是有些难为情，不过天香闭上眼之后，那种眉头紧蹙、躁动不安又竭力忍耐的样子实在令人担心。放下丝帕，冯素贞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怜惜地在天香嘴角附近摩挲着。

「天香，伤口很疼吗？我还是去帮妳弄些创药上来吧？」

睁开眼眨了两下，惊讶着冯素贞自然的亲昵举止，近在咫尺的担忧脸庞让天香蓦地面红耳赤。丝毫不察自己无意泄露在脸上的心思正是冯素贞忧虑的原因，否则天香便会立刻庆幸起冯素贞对她的表情完全会错意。

「欸、嘿嘿…那个、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妳……」

尴尬笑着推开冯素贞的手，话尚未说完，天香已经趁着冯素贞错愕的剎那，迅速捞起地上的包袱，一溜烟逃入内进的沐浴间。

（冯素贞，妳这个卑鄙的伪君子！）

目送天香的身影消失在掩蔽屏风之后，怅然若失抚着胸口，秀美清丽的容颜浮现一层懊恼。

明明应该对天香铁石心肠冷面无情、明明要断绝了天香错误的爱恋，怎么可以在最后关头纵容自己的软弱怯懦挽留天香？又怎么可以毫无罪恶感地欣喜着天香的应诺？

而且，自己应该是依然爱着兆廷的…不是吗？为何天香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过去花费数日筑起的决心就轻易被动摇、粉碎？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依赖天香、离不开天香了？若仅是不想天香的诸多付出毫无回报才驱使她做出违背本意的决定，为何天香那不经意间地一笑竟会让她有着怦然心动的感觉？

源自内心的质问接二连三轮流冲击着冯素贞，提醒着她不曾有的诸多失常。悄悄伸手捏紧那一方染晕着血迹的白色丝帕，冯素贞还没有勇气正视足以颠覆她过往人生的答案。

重遇（23）

协议达成。

冯素贞如愿留下天香，而天香也如愿留在冯素贞身边，至于走下去会是朋友还是情人？两人都小心翼翼不去触及这个敏感话题的底线，可是一谈论其它话题又无可避免会有所牵扯，刻意回避的结果就是两人交谈的话语愈变愈少，终至、相顾无言。

「……我困了，妳呢？」受不了这种沉闷气氛，天香打了个呵欠站起身，自然的态度语气破解了僵局。

冯素贞沉默点头，却仍是显得有些拘谨，天香对她挤出微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要慢慢来。

「天香──」

「什么事？」

在天香吹熄蜡烛钻进被窝躺平后，冯素贞忽然唤了她一声又静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接下来的遣词用字，已受睡意侵袭的天香勉强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耐心等待着冯素贞的后续言语。

「晚安。」几度欲言又止后，只有两个音节成功逃离冯素贞口中。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