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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两个人,相视一眼然后又坐了下来。

小童,你可别发疯了啊。

童瑀扫干净了垃圾,又拿了块抹布拎了一桶水,开始跪在地板上擦拭一些莫名其妙的痕迹。已经干掉的咖啡渍,粘着一些尘土。玻璃划伤了褐色的地板,露出木头本来的明亮的黄色。有一处地方凹进去了一小块地方,看来是很用力的摔下了那个玻璃烟灰缸,还有散落到四周的杂志的纸张,那些本来光鲜亮丽的模特,此刻却在纸张的皱褶里面突露出狰狞的面孔。

纯子也蹲下来,默默地帮着收拾这一切。她几次想说什么,想碰碰童瑀的手,却都又忍住了。童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垃圾倒进垃圾桶,然后打包拎起来,拉开门要出去。门外的两个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刚要说什么,却又支吾着什么都没说出来。

童瑀漠然地看了她们一眼,下楼去了。身后纯子赶紧跟着出来,说:“你去哪里?”

“……”她抬眼看了一眼她,提着手里的垃圾袋晃了一晃 ,却仍然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下了楼。

“老师……”明朗一开口就觉得失态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叫“老师”吗?看看西园寺纯子,松乱的头发,脸色也不好,哪里还有一点讲台上侃侃而谈和校园里知性优雅的样子?

“明朗啊……怎么还没走,快回去吧,没事儿了。”纯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嗯……这就走。”李弥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留还是该走了,她看了看明朗,明朗也很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进来吧。”纯子招手又把她们请了进来,“谢谢你们这么担心我,我……”

“没事儿,没事儿,发泄出来就好了……真的,我以前也是……”李弥都快不会说话了。

这屋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模样。只有光洁干净的地板上,泛着几个新鲜的痕迹,仿佛在提醒着不久之前的发泄和愁苦。明朗和李弥有点不知道在这个她们已经熟悉到犹如自己家里的房子里,此时该坐在哪里了。纯子端了两个马克杯出来,里面是白开水,她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给她们泡茶或者调制奶茶了。

童瑀站在楼下的垃圾箱附近,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上去。夜色渐浓,散步遛狗的人们都回来了,带着轻松愉快的气氛,就她一个人身体附近笼罩着看不见的黑雾,一直憋在心里面去了。楼房旁边是个种着很多蔷薇的绿廊,此刻一个人都没有,黑乎乎的。童瑀四处走了走,却没有走出院门口,渐渐的觉得累了,就在绿廊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时有归家的人从绿廊前面经过,但是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黑乎乎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心事满腹的年轻人。

她坐在这里,就感觉自己慢慢慢慢的,被黑暗吞没了。

想起了那些照片残破的样子,张牙舞爪的躺在地上,上面尽是她们曾经的回忆。只不过,全都碎了。

在黑暗中,童瑀就想起了那些曾经也有明媚和愉快的日子。她很怀念那段苏州的记忆。

通过父亲的社会关系,童瑀在尚未拿到毕业证书就签了苏州一个事业单位的人事合约,从5月份开始一直到7月份她几乎都和堂哥的登山队在青海到四川交界地到处游玩,露营。等到她领到毕业证书,她就拎着一个简单的箱子,出发了。她觉得她一定要去江南看看,一定要去。她太崇拜那里的一桥一巷,一草一木,她觉得只有哪里才是称得上“天堂”的精致地方。而苏州,无疑对于她来讲,拥有更多的吸引力。离上海很近,算是对父亲的一个妥协,也可以得到一个舒缓的空间。

她的到来,令纯子也选择了这里。这对于她来讲,无疑是另一个开始罢了,这个女人总是在走,不停地走。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甚至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但是实实在在的是第一次为了别人而打算作长期的停留。

那个热浪滚滚的清晨六点半,童瑀独自一人从火车车厢里出来,背着简单的行李。34小时的盘山隧道蜿蜒起伏,把她从气候宜人的成都平原,带到了富庶肥沃的江南水乡。出站口,接她的司机高举着写着她名字的字牌,目光涣散。钻进别克商务车里面的时候,童瑀又有种长长的陌生感,但是很刺激。耳畔还残留着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哐噹声。而她甚至觉得空气里都还是火车的味道。

江南,从小除了敦煌她最向往的地方。她终于来了。

许是司机选择的路线问题,一路上,“江南”二字和眼见的景象越来越远。从城市的北端,到城市的南端,过多的见到了建筑中的桥梁、楼宇,破旧的卡车,黑黢黢的劳动者……飞扬的尘土甚至让她不敢打开车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她与苏州的距离,不过是一扇3毫米的玻璃。

有些失望和懊恼。这恼人的人天气,偏偏遇上了历史超高温!在热浪中晕头转向的童瑀,开始怀念四川盆地宜人的气候和安静的夜空。5天后纯子带着一身旅途的风尘出现在她眼前,童瑀相信自己在火车站为她拉开一辆出租车车门的时候,是笑着的。她毕竟已经习惯了这个日本女人的生活了。

接着开始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纯子开始了在上海苏州的两地奔波。然后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她们开始熟悉这个城市。粘糯的语言、甜蜜的食物、狭窄的街道,还有路灯上那个古典的格子图形。但她们终究是离不开城市生活的人,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苏州的地理商业布局。会在周末,带着蛤蟆墨镜去观前街的美罗商厦,站在娇韵诗的柜台前,仔细挑选一款爽肤水,然后踱到Chanel专柜前面,欣赏华美的香水瓶子。悠悠然走到中街,坐在据说是四川风味的“好人面”面馆里,叫上一碗“川味杂酱面”,照理的甜甜的味道,怎么吃,都吃不出“川”这个简单的字来。末了末了,坐在凉亭一般的公车站台里,等的哪路车都会忘记,就看着对面房檐下的那个柱子,似乎有着龙纹的模样……

晚饭后散步,一路都是小桥。苏州这个城市里,桥的名字肯定比路的名字多。她穿着人字拖,哒哒哒哒的走着。她勾着她细长的手指头,秀发如风。小桥上面,新月如钩,她亲吻她的嘴唇,看着她微微眯缝的眼睛里面,如河水般静谧。晚间的风可能会稍微凉爽一点,但她们还是喜欢抱个大西瓜回去,稀里哗啦的能够吃出来江南特有的清甜。

住的地方是个小巷子,一幢老旧的6层楼房。出了巷子就是大街,过了街对面的小巷子大约走个3分钟,就有个很大的菜市场。夏末秋初的周末早晨,童瑀从来不赖床,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些还挂着露水的荠菜,那棵才从土里拔出来的萝卜,还有那条刚从太湖里被人捞上来的鲜美的鳜鱼。她从来对于吃的东西,带着十二分的兴趣和欲望。西山、斜塘或者更远地方的农民老婆婆,会一早出现在通往菜市场的这条巷子里,他们没有在室内菜市场租下摊位,而就是在地上铺块塑料布,然后就把自己家里种的蔬菜摆上。那西红柿绝对没有超市里的那种红的发紫,而是浅浅的红,一如少女的脸颊。那黄瓜就是胖瘦都有,不像市场里的那样个个都像是人工做出来的。也许旁边还会有一个小篮子,里面小心的放着十来个小巧可爱的鸽子蛋。

这些农民老婆婆,许是操劳的缘故吧,不见得多大年龄但是看起来都很衰老。她们很慈祥,会围着一种当地农民特有的天蓝色的围兜,上面绣着很多繁复的花纹,大抵都是鸳鸯、牡丹、喜鹊等一些代表吉祥的图案。童瑀有时候会要求拍照,就拍这种土布上绣着的图案,然后洗出来送给纯子。有的婆婆头上会缠上天蓝色的布条,如果没有,那肯定会用发夹拴上一段用鲜艳色彩毛线拧成的花。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土气的发式,不过,她们似乎觉得这样很好。农民老婆婆通常穿着布鞋,要是下雨就穿着雨靴,但是她也见过下雨赤脚来卖菜的。她们蹲在小巷子的两侧,用她们布满老茧的双手,提着杆秤称量商品。童瑀觉得很难过。

她从来都是买这些老婆婆的菜,除非时间不允许只能去超市买盒装菜。比起菜市场里的充满了农药和化合物的蔬菜,童瑀更愿意相信这些地摊上的蔬菜,是长在阳光下而不是温室里,这颗鸡蛋一定是一只母鸡在非常愉快的生活环境下产下的,而不属于那些整天被缩在狭小牢笼里永远也吃不到虫子的可怜母鸡。她对于天然的食物拥有天生的好感,就好像她热爱医生这个职业一样,带着天生的偏执的喜欢。不管纯子是否在苏州,童瑀都对做饭有着相当大的兴趣。想象一下,一个穿着UMBRO人字拖,苹果牛仔裤,带着蛤蟆眼镜一头栗色头发的年轻女子,一手提着一条用草绳吊起来的鳜鱼,一手提着一大篓的螃蟹,走在大街上一脸都是满足的人的样子么?

她在厨房里做饭,听着LINKIN PARK的摇滚音乐,在纯子走进门的时候给她一个微笑,或者一个拥抱。那个时候她已经喜欢上那个淡淡的伊丽莎白雅顿绿茶的香水味儿了。更多的时候她是独自一个人,端正的坐在玻璃餐桌前,吃着自己刚做好的白灼芦笋、番茄牛柳、白菜豆腐汤。睡前会发一条短信:我睡了,晚安。她每两周或者一个月回去上海一次,坐在火车里面听着教皇合唱团的吟唱。白天在父亲的家里,无所事事,和阿姨的孩子,那个叫做春晓的女孩子,下围棋或者陪她英文对话,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从来不笑得释然。晚上出门和纯子在PUB里喝酒,大声说话,笑,蹦迪,或者坐在外滩的户外酒吧看着江边的灯火,纯子就拿着相机不断的拍照。只是她再也不喝麦芽酒了。

她试图告诉父亲自己的生活,却每次都在阿姨柔软的笑容里,什么都没说出来。春晓每次在她离开上海回去苏州的时候,会给她一包她喜欢吃的梨膏糖。她每次来,也会带上一些纯子邮寄来的小东西或者好吃的食物。这是她唯一学会的表达。上海永远都在催促着她到来,然后离去。她像是一个没有坐标的点,失落在人潮攒动的街头里。

如果纯子开始行走,那么她在苏州的单位里时常会收到纯子邮寄来的包裹,拆开来,基本上都是日本产的食物,用航空急件送来。金枪鱼罐头,今年的鲣鱼干,竹叶鱼糕,北海道晶莹剔透的虾仁。同事问起来,她就说句:在日本定居的姐姐寄来的。每次拆开盒子的时候,她都似乎闻得到一股大海和樱花纠结的淡淡的味道。

四川和江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差吧。九月的秋季,太阳在早晨4点半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脸;下午6点一过,太阳居然等不及似的缩进了地平线,她还从来没有在九月的六点钟,走在路上看见华灯初上……

后来更加熟悉了。这个城市的圶圶仄仄、边边角角童瑀都喜欢去看看。她们骑着单车,穿梭在巷道里。从书院巷到十全街再到葑门,一路的绿荫小楼,卖毛笔的字画的服装的CD的水果的刺绣的……填满了整条道儿。城市的动脉道路干将路,东西向的车行道之间,隔着的不是寻常城市的绿化带,而是一条河。想想吧,一条河!左右开着奔驰宝马莲花凯迪拉克……中间一人一橹撑着一条木船,悠哉哉的我行我素。她光是看着,都觉着那木船比所有的豪车都舒适。末了再从临顿路进去往西走,珍珠弄太监弄九胜巷老倪巷大井巷,窄窄的街道精致的巷名,偶尔从楼上传来一声软软的越腔……饿了有老娘舅、山珍宝、盱眙朱记龙虾城,逛乏了想听戏就去开明大戏院,要是外国游人就去宫巷的教堂——上帝总是无处不在。

随便的走走,就是个剪影。相机可以随时待机,尤其是纯子,连房顶的猫都不放过。她喜欢这里。

姑苏,姑苏。她是典雅的,于是文人骚客才子佳人,铺就了一条风雅的道路。她是精致的,于是王侯将相看不中这块氤氲之地,因为狭小的后院甚至养不下他们狂烈的战马。这里狭窄的街道,铺不开帝王浩瀚的仪仗队,却可以给墙内的佳人,带来整日的情愁。这里斑驳的月夜,无法开展政治的争论,却可以给才子一壶温润的酒,铺开一张雪白的杭宣。这里注定是没有金戈铁马的血腥气味,却多出了好几里长的愁苦暗香。老旧的月白袍子,莹润的玉石钗子,腰际似有似无招摇的香囊,似乎在寻唤着那边羞涩的女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个女人,陪着自己,看过了姑苏的多少风景啊。然而童瑀却一直偏执于一段不可自拔的戏。那是被台湾著名国学大师俞大纲誉为的“中国最美的声音”,苏州评弹。

在苏州护城河上,坐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对面的戏子用呢喃般的苏州方言,咿咿呀呀的唱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童瑀的泪水,霎时间落了下来。那个时候的童瑀,心里还念念没忘那个连样子都快模糊不见的女孩子。那吟唱祝英台的戏子,纤细的手指在琵琶上拨弄出慵懒一般的声调,童瑀忽然觉得对面的纯子那样的陌生和遥远。梁山伯穿着灰色的长袍,表情木然的和着祝英台悲怆的强调,他手里的小三弦,和着琵琶的拨弄,像在切割她的伤痛。

十八相送啊,“七巧之时,万望你梁兄早点来。”遥看意中人的背影,究竟还是那样的痛彻心扉。梁山伯踏上渡船的那一刻,祝英台止住了泪水,却止不住满目的思愁。你还未离去,我就开始想念你。

后来在南门桥头的大茶馆里,戏台上梁山伯和祝英台继续着他们的故事。茶还未凉,眼底已经湿润了。这次他们穿了更加精致的戏服,站在高高的戏台上,化着颜色分明的戏妆。梁山伯湖蓝飘逸的戏装里,童瑀却看不到一丝哀愁。但是祝英台淡然的眉眼,到底还是有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啊……

再后来是太监弄里的评弹馆里,有同行的朋友为她买戏,她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那女子,着一身暗淡的墨绿旗袍,胸前的纽结带着丝丝点点的亮。那男子,一身老旧柔软的月白袍,苍白的容颜当真有梁山伯的风采。她细细地唱,他轻轻地和。馆里茶香四溢,童瑀看着看着,听着听着,竟然又一次熏出了泪来。她就斜倚在扶手木椅里,看着他们以窗为幕景,以地为戏台,在狭小的弄堂里的二楼,哼唱了千年的爱情悲剧。碧螺春在白瓷茶碗里舒展开来,细细的茸毛飘荡在茶汤里,香也香不过两盏水。祝英台等了足足三年,把呆头鹅等成了自己的情郎君。不晓得祝英台的这碗茶,香了几盏水。

照理的,不唱完她即要求离开。同行的人早就在楼下的茶壶店铺里等的不耐烦,自然没多问就依她离开。想想看,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女子,手掌一碗碧螺春,宁静的坐在弄堂里的戏子面前,听了许久的吴侬软语。另一些成熟儒雅或者年轻时尚的友人,听着永远也听不懂的语言,却愿意等着眼前这个人的沉醉其中,把这出戏看成了自己的一出戏。这怎么看,都好像预示了即将到来的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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