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燕清一直昏迷了三天,直到第四日傍晚才醒,这段时间一到晚上容凛便潜入宫中去书房看他,常常一个字不说,只是静静坐着,天快亮的时候就一声不响地离开。柒凡也一直陪在燕清身边,偶然出去拿新找到的名贵药材。
燕清醒来后身体依旧很虚弱,就连医术最好的御医也说,能救活已是大幸,以后怕是会留下后遗症,一定要好好调理几年,否则就算现在救活了,以后还是活不长久。他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间还是在昏睡,偶尔半夜醒来看见容凛便会和他说些话,容凛却没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很多时间他都是沉默的,虽然燕清说自己受伤并不是他的过错,他却还是无法释怀。
转眼已过去一月,燕清终于可以下地走路,这段时间赤霄并没有攻打昆吾,连以前偶尔的叫阵也没有了,国事暂时是柒凡代他处理,倒是一切看似都很平静。
一日,柒凡陪燕清出去散步,两人谈起现在的情势,虽然赤霄没有攻打都城,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燕清想起燕渊临死时对自己的嘱托,更是心头忧虑,他当时虽没有说答应,但于情于理保住昆吾的责任必须落到他身上,他纵有再多不在意,也不可以推卸,就当这也是他必须消除的业报。
燕清思索一会儿,问柒凡:“敛魂的能力现在究竟如何?我想挑其中的好手悄悄潜入赤霄,要是能一举控制住赤霄所有将军的亲属,赤霄军心必会受到影响,我再找与我相熟的别国前辈,他们虽然已经不问世事,但在他们国家地位依旧举足轻重,若是能求得和他们联合,让他们出兵骚扰赤霄的边境,赤霄必会抽兵回防,这样昆吾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柒凡听完,也仔细想了想,说:“敛魂应该没有问题,而且现在几乎没人知道我们拥有敛魂的势力,潜入赤霄控制他们的亲属我想应该不成问题,但是那些国家不知道肯不肯帮助我们,毕竟得罪赤霄对他们没有好处”。
“若是赤霄攻占了昆吾,它的实力必会大增,到时候再想占领他们的国家定会更加容易,唇亡齿寒,他们若当真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坐视赤霄独大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你伤势未愈,不易到处走动,还是写封书信,我帮你送去吧”。
“不行,这事还是我亲自去的好,你留在昆吾安排敛魂的事,等我一切谈妥便联络你,到时候你就通知敛魂的众人动手,大功告成后便抓住机会反攻,所以你这段时间还要负责安排好反攻的事情,否则还是会前功尽弃”。
柒凡听了燕清的安排,明知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但想起御医的话,还是不放心大伤未愈的他去长途跋涉,可他又不能替他出行,只得深深叹息,点头应允。他看着那个还在沉思的人,明亮的红衣和黑发更衬得脸色苍白,原本便瘦消的身体现在更加羸弱。他不禁开口问他,道:
“清,你本无意朝堂,为何要继承这皇位?”
燕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目光变得深远,他遥看着花园的尽头,似是看到了皇城外的世界,良久,才缓缓道:
“我本不知道上一辈人的纠葛,也从未想过要去刻意了解,这次听皇兄说起,才意识到,即使我从不在意那些往事,但还是有人会在意。皇兄一心想得到父皇的认同,甚至为了不让昆吾灭亡在自己手里而选择了自杀,崇翾才六岁,我总不能像父皇当年一样也把昆吾丢给一个孩子,所以只好暂时继位,等崇翾到了及第之年便把昆吾交给他,那样也算对得起这血脉了”。
“你打算到崇翾十六岁便传位于他?”
燕清点头,说道:“只要我还能坚持到那时候”。
柒凡本想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说些笑话,批判他不该如此老气横秋,但看着那个男子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似是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数,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深秋已至,片片花瓣掉落在尘埃里,原本的明艳早已失了往昔的色彩,是不是因为它们太过美丽,连天都嫉妒,所以才给了它们如此短暂的生命?
太过杰出的事物总是无法长存,这便是早就被证实了的道理。
十二月末,赤霄周边的小国突然全部出兵,从各个地方同时向赤霄发难,此时赤霄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昆吾,不得已,只得抽出兵力紧急回防,但突然所有将领的亲属一夜之间都失去了踪迹,赤霄军心大乱,偏偏昆吾国又开始反击,攻势异常凶猛,这围魏救赵的一招竟真的起了作用,虽然打得艰难,但到了来年五月,昆吾竟奇迹般地收复了所有的领土。胜利来得似乎太轻易,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就产生了新的传言,说是琴七公子燕清才是昆吾的真龙天子,前皇帝燕渊盗取权柄,致使昆吾国也跟着遭了天罚,几乎灭国,现在燕清回归王座,昆吾必将迎来胜利和和平。
昆吾一路打到边境便派兵驻守,没有再前进一步,与赤霄的军队打来打去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赤霄的君王突然提出要和昆吾和谈,但和谈必须是和昆吾的皇帝燕清亲自进行,燕清同意,和谈的时间定在了七月十五,地点定在了汐妍。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十五,昆吾国和赤霄国的国王都到了汐妍城,带着盛大的仪仗队伍和几千精兵,他们在汐妍新修建的行宫见面,盛装华冠,分坐在宽大的厅堂两端。两个同样出众的人隔着众人遥遥相望,这一眼,却已经是在沧海变为桑田之后的事了。
容凛已有半年未看到燕清了,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却还是看得出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这半年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康复。容凛不禁皱眉,那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却是他永生的伤痛。
谈话是严肃而正式的,他们就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分坐在两个阵营,代表着两个国家,那些一起饮酒畅谈的快乐时光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似乎只是一场美梦,一场幻觉。但即便只是梦境,却有人真真实实地沉迷了,就像是一个流传了很久的故事里讲述的那样:美丽的女子一日在花园中不小心睡着,在梦中邂逅了一位年轻的书生,两人深深相恋,女子醒后终日寻梦不得,郁郁而终。
只是现实并不等同于故事,故事中的书生遇到了女子的魂魄,经指引寻到了女子的尸身,女子感念书生的痴情还魂复活,二人终成眷属,而在现实中是不是也可以期盼这样的圆满?故事中有两个人海枯石烂的痴情,在现在中是不是只是一个人在唱着的独角戏?哭了,笑了,疼痛了,欢心了,明明连自己都感动了,对方却只是轻轻走过,连一丝微风都不带去。
和谈进行的很顺利,只是要了一笔金银,连一座城池都没要,昆吾国的众人欢天喜地,赤霄国大臣虽有很多不解,但看到那个高坐的年轻帝王,谁也不敢去抚其逆鳞。
容凛看向燕清,那人签了合约,脸上的表情是一片平淡。他穿着一身明黄,身形极美,只是太过瘦消,没有了那分潇洒,却显露出天生的清贵之气,还是如初见便让人心颤的美丽。只是容凛觉得,那人从头到尾都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应该在幽泉边抚琴,应该在明月下吹箫,应该在油灯下读书,应该在青山上采药,应该和隐士们下棋,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了他最不该出现的这里。
那个充满灵气的男子已经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被这雍容贵气的黄袍深深囚禁,容凛甚至觉得,他就像是一株被拔出土壤的植物,已经开始枯萎。
和谈过后,容凛回到房间,打算明日便返回赤霄,不料燕清却主动来找他。他已经换了便服,是一身轻薄的红衫,黑发松松挽起,像是又变回了以前的优雅出尘。容凛怔忪,燕清却微笑着邀他一起出去,容凛便也换上了常穿的黑衣,避过众人,和他一起出了行宫。
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天气酷热难耐,燕清身体似是虚弱依旧,没走多远便已近大汗淋漓,容凛看着心疼,便买了马来,建议去燕清以前的木屋坐坐,燕清同意,二人便一同骑马出城。
这样的情景似乎很是熟悉,也是去年的七月十五刚过,二人也是骑着马结伴去西凉山采灵芝。犹记得那时他还叫他“赤月公子”,他们在青山绿水间相谈甚欢,他在飓风中握紧了他的手腕,他们一起为一对陌生的遗骸挖了衣冠冢。那时,他还不知道他是燕清,不知道他们要站在对立的位置,不知道他会刺穿他的胸口,不知道这个男子便是他的“情冢”。
如若一切都保持初见,那多简单。
终于到了燕清的木屋,很久没有人来,这里却并不像疏于打理的样子,灰尘并不厚,一切事物还是在原来的位置,燕清看见,也像是有些惊讶。二人还是坐在二楼的坐垫上,不过没有凉茶,也没有酒。
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燕清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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