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痛
由于我拒绝了蒋总的关系,水蓝姐十分喜欢我,我没有分薄到她的固有利益。因此,作为回报性的好处,我被她在妈妈桑面前说上了几句好话,上头擢升我为服务部主管。
这或许,就是头牌的权势吧。
成为小型主事之后,服务生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打点。我开始负责处理悦野夜总会的餐点、酒水、上下货等事宜,并带一些新入职的人员。服务生、酒保、打杂,包括带初来上班的小姐。
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青春漂亮,因为不同的原因进入了这个行业。个中有个别年纪老的,怕是地下踩的地垫,都不及她脸上的妆粉厚。可是妆粉再厚,也不及她在这一行里打滚,所练就出来的脸皮子厚。
她们来到之后,我会逐一带她们去试房。哪间房的客人看中,留下她了,还会教导她们怎么讨客人喜欢,怎么把客人侍候周到。倒酒的时候,杯子要单手拿;弯身双手递给客人了,才称得上谦微又贴心。坐在客人身边,眼神该怎么样看客人,坐姿又要怎样才好。跟客人说话时,哪句话应该讲,哪句话不能讲,总之,就是真话不能讲。
能讲出来,每句话都是假的。
不久,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志超打来的。他出事了!叫我到云南省的红河州市去救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接到电话的我,二话不说就订火车票,出发去云南。
过了两天,终于到红河州了。当我见到他时,他的惨状,完全无法与我脑海中他的形象相切合。——我以往见到的超哥,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英勇男人,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一督一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铁汉子的雄壮神采。他身材特别壮,肌肉刚劲有力,留着小胡子,身穿背心长裤,英姿勃勃。
可今天的志超哥,一身是伤,脏兮兮的,躺在大街边。我惊道:“超哥,你怎么了?”半年多不见,他怎么会沦落成这副样子?
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用感激的眼神看我,“你可终于来了!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我就信得过你一个。快!救我,带我回去。详细的,回去再谈。”
我带他到火车站,便给他付了一张车票的钱。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去了原来所在的城市。到了,我立刻将他送到医院去,替他垫付了住院的费用。
他很累,身上的伤口也撕裂地痛,马上就睡着了。睡了差不多一天,他才醒来,我才便看他去。
他全身都被伤带包扎着,幸亏医生说这些只是皮外伤,没伤着要紧的。就是有一个刀子捅得很深,刺到内脏里去了,这都把志超给吓坏了。而且,有的内脏还没有了!身体里那个位置中空了。它不存在了!
连命都差点葬送,刀子口上混饭吃,今天要还了。这些种种,令他有了脱离黑帮的想法。
志超一个三十岁的青年,此刻神情间,竟带了些沧桑之态,“子皓,是这样的。之前大哥派我出去云南办事,没想到,在当地遭到了敌派的暗算。我被他们捅了好几刀,一身是血,也没有住的地方,就在大街上随便睡下了。以为男人睡大街没事儿吧?谁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左右腹部全是伤口:我的肝没了!肾也被割走了!”
“人体器官贩子?!”我大吃一惊: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为了钱也有人干得出来!
“可不是吗?”他咬紧牙关道。眼神间尽是后悔和凄痛,说到这仍心有余悸,“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货柜里,全身被人绑着。原来,那是一个走私的货柜,我被人贩子卖去了东南亚!他们把我卖到了东南亚的一家跨国企业里,替那些血汗工厂做苦工。那些工场呀,外国资本家开设的厂子,为了压低成本,可真不是人干活儿的。”
“这么可怕!”我捂嘴惊道。
他说:“对,我没有任何‘人’的待遇,就像是他们的奴隶一样。我天天给他们干机器活,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睡在隔间厠所一样的‘宿舍’ ,吃着猪一样的‘饭’ 。我亲眼看到有人被扳断手指,还有人被化学物质毒死,那里还有大概五、七岁的童工,个个瘦骨嶙峋。”
这简直不可置信!我愤怒道:“太过份了!他们这些人,还是人吗?!”怎么能想象,我的志超哥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志超生气道:“肯定不是人!都是些没有基本道德的洋人,洋鬼子。光他们还满嘴人权,自由,干出来的就是畜生干的事情。你知道吗?这些商品运回欧洲卖,光用几毛钱就能从我们身上生产的物品,一天内就变成了好几千块的高级东西。之后有一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抓住机会逃了出来。我辗转地跑啊跑,从越南的河内,逃回到近中国的口岸,然后过河到红河州,才找到机会,联系到了你。”
听到这,我心中悲愤万分。我心疼志超哥的遭遇,更为人间有这样的人渣子而寒心!
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会,交流了一下彼此的近况,我答谢了他那个时候帮的忙。我在夜总会的生活,亦令他感触良多。他决定了从良,改邪归正,连肝肾都被割走的经历,令他实在是怕了,这种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继续过了。从此之后,就做回一个普通人吧!
我发现,过了短短半年,我们都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自己从前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我们,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们了。
我让志超哥好好地在医院休养。正想走,临行前,我实在忍不住心底的疑问。我犹豫地转过身,用尽毕生的力气回过头去,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超哥,你实话告诉我一件事情。那时候,是叶世凌叫那群黑道的人来绑起我、报复我的吗?”
志超哥直视着我,在下一秒就立刻摇头了。他摇了头好几下,用坚定的眼神望着我,“不是,二少爷心里是不记恨你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们那晚的事情,刚好被叶哥的部下在外面看到了,那人出去就叫人了。抓起你对付你的事,是叶哥授意的。叶哥当然看不过眼堂弟被羞辱了。”
说到这,他的语气转而温和,“世凌少爷他是不知情的,你不要怨他。他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也不是刻意瞒你。叶哥吩咐过,为了让他的家人能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活得好好的,他们的身份都是不可以说给别人听的。”
这一刹那,我的心头大石终于放开了。不是他找人对付我,不是世凌派人伤害我的!我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轻松、高兴、后怕、果然?准确地说是——失重,证实自己喜欢的人并没有暗算自己,让我有一种失重感,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痛快、舒服了。
我问:“世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志超哥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其后,就变成了低头严肃沉默。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其中有什么,而且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讲给我听,我也不用再问了。世凌出了什么状况,但他不能告诉我,因为当时约定了我不能再跟世凌有任何接触,他怕我再去找他。
我从打心眼底里面明白,可这一泛心酸和阵阵作痛,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转身走出了病房。
离开了医院。
5晴朗
约莫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朋友——方绮晴。
她刚来悦野夜总会时,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生,与我同龄。她头发长长,平铺在肩,像是普通的女学生。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六几吧,因为清瘦,看上去有几分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因为那双自带清高、不堕落不市烩的明亮眼睛,而显得有刚毅的气质。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五官没有水蓝姐那么完美,却也称得上是典型的、古雅的东方美人。笑着的时候,让人心情舒爽,如沐春风。抿住唇不笑的时候,冰冰凉凉,清清冷冷的,令人感觉冰寒。
这个女孩儿如别不同的地方,是在这个每个人都习惯了低下头做人,抬起头曲意逢迎笑面相倾的地儿里,她总是像一个不合群的仙子一样,保持着高雅的自尊。她看人不低头,态度也不见卑微之色。当她看着你,你会觉得她真的是把不卑不亢四个字,做到了顶点。她说话很有礼貌,没有丝毫自恃之态,而却毫不谦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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