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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陵逝烟把最后一颗人性投入光焰中，光焰已经窜得比他整个人还要高一些，他站在光焰边就好似抱着一团火焰，温暖了他的皮肤，身体的伤和不适都消失，又恢复如初，再次获得短暂的新生。但是古陵逝烟还是感觉到寒冷，甚至很刺骨，几乎让他感觉到疼痛，他摩挲了一下已经温暖的手背，却力不从心，仿佛已经失去了的力气，却还勉强支撑自己站得笔直。光焰比阳光还要刺眼，如此的近，晃得眼睛难受，但是比这海水还要干涸，流不出一滴泪。古陵逝烟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一具有些温度的尸体，活生生、会行动的尸体，短暂的“生命”或许朝生暮死，不知这些东西能支持自己多久。

连选择死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默默的等生命流逝殆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人间了，之后古陵逝烟还可以选择继续和迷达在一起，先是帮迷达烧了这些“柴火”或许以后会变成迷达的“柴火”。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古陵逝烟收起了光焰，对玉海九□□说道：“后会有期。”古陵逝烟的身影化作青烟，不等青烟散去，人影早已不见。

静谧的大海只剩下这只黑色的怪物，初天的月亮永不厌倦的笼罩着天空与大海，一个永远没有阳光的地方，也没有别的活物，有时影子会来一趟也犹如错觉，这里一直都如此死寂。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圣池”位于佛乡主殿的最底层，温度常年都一样，不管外面是下雪还是烈日，这里永远都是潮湿，温暖中带一丝冷意。虽位于大殿最低层，然而这里却别有洞天，像室外一样宽阔无边，雾蒙蒙的天空没有日月，地形也宏大，弯弯曲曲的走道，有宽有细，白色的砖块在这里显得有些灰，泛着一层微弱的水光，走道两侧是水，里面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的荷花与荷叶挤满了这里。

放眼一望，就像在巨大的荷花池中铺了一些曲折的道路，没有日月光芒这里不免有些昏暗。裳璎珞走在最宽大的主道上，没有蜡烛也没有火把，道路曲曲折折，荷叶满天，还有青色的迷雾弥漫，一切看起来如此朦胧，让人有些难以看清道路，但是这对他来说并没有阻碍，这里是他修建的。“圣池”的雾气很重，呆久了还会觉得有些冷，裳璎珞脸颊上染上很很细微的水珠，他绿色的□□与荷叶几乎融成一色。这一个场景在裳璎珞梦中反复的出现，梦里他总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好似偶尔也会有另一个人，但他怎么也记不住，他追随了佛乡的创造者玉菩提，玉菩提的教诲他一直铭记，在与玉菩提圆寂后便是他主事佛乡，他便在这里建立了“圣池”以保存玉菩提的肉身。

走过一条一条的道路，好似穿过了一层层的莲叶屏障，水池中还有许多坐着莲花宝座的佛像石雕，各自神态不同，尽管这些石雕缺乏生气，但是给这里添加了不少威严。昏暗又神秘威严，很难让人想象佛乡有这种地方，欲界曾经也是如此，只是古陵逝烟来了之后就全改了，裳璎珞不确定自己梦中的场景是不是欲界的，只是看起来很相似，梦中没有欲界的人，不明白自己梦里为什么总是一直重复这个场景。

道路不狭小，但是与满天的荷花荷叶比起来就很狭小了，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有莲花的清香，水池中看起来深褐色的水没有一丝波澜，还有一些浮游漂浮在上面，下方太暗，完全看不到荷花的根部。走了好一会，砖板铺成的道路前方就是尽头，再往前就是水池无路可走，隔着荷叶，道路最尽头有一个看起来活生生的人。

一个人坐在石雕的宝座上，宝座很朴素，座身雕有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上方坐的地方最外沿也雕了一圈符文，高大的靠背比上面的人还要高不少，只有左边有扶手。上方坐的人是个青年男子，白色的长发，头上长着奇异的鹿角，耳垂比一般的佛耳还要大，长相比较女气，嘴唇红得有些过分，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左手手肘搭在扶手上，手心朝上，手腕自然下垂捏着手指。一条腿下垂搭在石座边缘，池水漫过他的小腿，荷叶也挡住了些，一腿屈起在石座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脑袋微低神情自若，闭目犹如睡着了，脑袋后方是一个散发金色的光圈，昏暗“圣池”的唯一光芒。

“光尊。”裳璎珞双手合起，并欠了欠身，对前方的男子肃然起敬，眼里全是崇敬，一小会后他才直起身，再次看向那男子，玉菩提很早之前就圆寂了，圆寂之后肉身不朽，现在依旧像个活生生的人。“裳璎珞再次造访光尊，扰光尊安眠实属无奈，欲界或许今日就会进攻佛乡，光尊一直教诲我，要守护佛乡清静圣地，给世人以光明。裳璎珞就算与欲界拼死一战也会保存佛乡，只是……到现在裳璎珞还是诸多事情不明。”

明知道已经圆寂的人没办法再回答，裳璎珞还是忍不住要抒发自己心中多年的疑惑。欲界魔佛和玉菩提是死对头，玉菩提打造了一把神器，叫“菩提弓”用来专门对付欲界魔佛，那次虽然重创了欲界魔佛，但是消灭不了，玉菩提圆寂了欲界还是不会放过佛乡。裳璎珞很清楚以前和迷达交手的时候，迷达说玉菩提的传人都要歼灭，但是迷达又劝降过他们，说给五日时间考虑，现在早就过了五日，他本来以为或许另有道路可走，没想到还是难免一战。

裳璎珞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降书，他打开来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和迷达两个字的落款，迷达亲自写的降书他还留着，本来不想收，收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裳璎珞感觉这事有些古怪，佛乡明明是玉菩提创建的，迷达用的却是“劝降”“收复”之类的词，而且一开始并不真正的想动干戈，一直拖到现在。

“我与欲界魔佛终是要决战一场，留着再也无用了。”裳璎珞心中复杂，他决心自然很坚决，但是他并没有把握能消灭迷达，他半跪下来，把降书放在地上，手在降书上方拂过，紫黑色的火焰突然出现，把降书包裹起来，降书燃烧起来，紫黑色的火焰很快就侵蚀了它，火焰映着裳璎珞的脸，石座上男子的光离他看起来这么远完全不能触碰到火焰的光芒，

降书一点点的被烧毁，而裳璎珞心中不解的事一点都没有解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火，那火不止十分眼熟，自语道：“这紫黑色的火我在一次与欲界魔佛交手中见过他使用，不知为何我也会有这一股火，它一直跟着我，从我认识光尊那天起……它有时候极具破坏性，有时候又温驯，我曾梦到过它伤害过我，让我遍体鳞伤，可是我毫无头绪。我只知道光尊救了我一命后我便追随光尊，好似前面有好长一段都忘记了。”

裳璎珞抬头去看玉菩提，那安静的面孔犹如沉睡中的人，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记得二十多岁的时候追随了玉菩提，在年轻一些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何他寿命如此长久，还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裳璎珞猜想这是追随玉菩提后修炼的成果，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啊……是我有太多看不透的事物吗，你呢，你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你知道的会不会比我多一些。”裳璎珞再次盯着那紫黑色的火，觉得自己一定是要陷入疯狂了，玉菩提早已无法回答他的话，他便对那火说话，还奢望这抹火能回答他。

紫黑色的火焰很快就即将把降书燃烧殆尽，烧过的地方变成深灰色的灰烬，它一下子窜高了一些，晃了晃头，好似听懂了裳璎珞的话，裳璎珞瞳孔中全是紫黑色的火焰，忽明忽暗，他伸手去触碰火焰，火焰烫到了他的手，再久一些恐怕会出事。好似以前什么时候也做过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事情，裳璎珞马上收手，这一瞬间许多片段涌入他的脑海。

裳璎珞感觉脑中出现许多东西，有些是梦中的，有些不曾见过但是却莫名的熟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在找欲界魔佛，当时有三个魔佛，只和迷达得到了联系，迷达不愿降临人间，于是创造了欲界第六天，可以通往欲界和人间的地方。裳璎珞感觉全身力气都被一下抽走了，跌坐在地上，神情有一瞬的呆滞，眼神迷茫，金光与火焰在他脸上跳跃，手中拿的佛珠也掉在地上。茫然的环顾周围的一切，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裳璎珞建造这里时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执着，这里的景色就是最初的欲界第六天，接天莲叶满池的荷花，石座本是空无一人，石座后方是无边的水池，青雾弥漫，荷叶大片，隐隐绰绰，看不到尽头。迷达每次都是只说话，从来不下来，石座一直都是没人的，裳璎珞刚来到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居士，不知道是为了求什么事，事完成后他还是很想见迷达一面，但是等了一年又一年迷达始终没有现身。期间发生了一些混乱战争，纷争不断，时不时有神与魔降临人间，各有目的，听说见到神或者魔的人都疯掉了，裳璎珞并不相信，当他赶去时迷达已经离开了，只有战场的一片火海和残垣断壁。裳璎珞企图把一抹紫黑色的火焰带走，虽然他成功了，不幸烧伤了自己，整条手臂都烧得只剩骨头。

后面还有一个画面，吃了个很恶心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完全看不清。裳璎珞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往出口走去，眼下就是要与欲界决战了，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等裳璎珞快走到出口时，一群人已经下来找他，这些都是有能力的掌势僧吕，他们一起竖掌对裳璎珞欠身：“佛铸，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裳璎珞点了点头，捏了捏手中的佛珠，看向他们：“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死守佛乡，为保佛乡清静圣地与光尊圣躯。”

众僧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道路，裳璎珞从中间走过，两列人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攻占通向佛乡的紫竹林在计划中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天边曙光终于渐露，淡金色的阳光出现在天边，深色的云与雾逐渐向两边退开，逐渐退去的云朵幻化出各种形状。迷达站在一座山峰上，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到脚踝，他长袍上肩部的铠甲与里面衣服的软甲在曙光下泛着一点点柔光，寒风托起深蓝色长袍猎猎作响。曙光与暗云交替中带出他的影子，带鞘长剑镶入雪地，一手按在剑柄上，□□在外的手也如常一样，指尖随意点着剑柄，丝毫不觉得僵硬。

过去对迷达来说并不重要，在他看来佛乡没有未来，歼灭佛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犹如睡了短暂一觉，被刺骨的寒风冻醒，古陵逝烟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茶室的门边，外面的冷风与雪花都往里灌。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起来，古陵逝烟站起身来，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屋内凉守宫的尸体仍在，躺出来的血已经凝结，但是一股血腥味还是挥之不去。

经过那一个犹如怪异的梦，身体又恢复如初，没有了那些不适，但是古陵逝烟察觉到有一丝不一样，腹部里有个东西，他把手覆在腹部上，尽管没动静，但是能感觉到是个活物。自从死后便能看到一些东西，古陵逝烟一闭眼试图看看到底是什么，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能看得到，只见那里是模糊的血肉，应该是一个没有成形的小孩。古陵逝烟在屋内踱了几步，突如其来的一点意外并不能搅乱了他的心，说不出是喜还是厌，他也没有太期待和迷达能有一个小孩，毕竟不一定是好事，虽然迷达不在身边，但是古陵逝烟大概能猜一下。古陵逝烟坐在桌边，对这个突如其来、生命顽强的小孩他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五指并起，掌中凝气，透明的气流围绕着他的手掌，险些一掌拍下去。古陵逝烟还是暂时先放弃了，气流散去，他再覆上平坦腹部，试图一窥未来的事。

过去的事可以看得比较远，未来的事却不太行，可以看到孩子婴儿的样子。细软的黑色头发，不哭不闹的僵着一张脸，长得不像他也不像迷达，不知道为什么古陵逝烟觉得看起来有点蠢，迷达的面容很模糊，大概可以看出不是很喜欢。古陵逝烟当然知道迷达从来不会表现出很讨厌谁，只是不太喜欢，这就够了。养着那个黑影都已经厌烦了，再来这样一个小孩那还了得，估计迷达已经厌烦养这些一点都不喜欢的玩意了。古陵逝烟才不相信世人说的爱屋及乌那些话，而且他自己也不想接受自己和迷达怎么会生这样一个玩意，古陵逝烟考虑时间没多长，他决定还是先不管，这副身躯的命没几天很快就要到地府了，他还有要做的事。

古陵逝烟裹好大裘，出了茶室的门，外面一片雪白，远处的巨大佛像头顶与肩膀、手掌都积着一层厚雪。“铛——铛——”浑厚的钟声从寺院内传来，余音未消，下一声又接着响起，传到后山这里时仍具有很强的穿透性，钟声笼罩整个佛乡，庄严肃穆，这种钟声是为了警示所有人有入侵者。

“铛——”钟声仍不断，古陵逝烟在这后山只听到钟声，或许前面都已经战火连天，古陵逝烟身影化作蛇快速飞掠向下山的方向，厚重的积雪几乎埋没了他的身躯。

佛乡最高处便是钟楼，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佛乡，那口铜钟十分巨大，四个年轻力壮的僧人合力摇动铁条才撞动铜钟，站在钟楼上简直是要把耳朵都震聋，钟声震撼整个佛乡，包括佛乡外的紫竹源。佛乡进入了紧张的戒备中，却无人发现一条银白蟒蛇窜上钟楼，四个僧人把巨大的铁条用力向后拉去，正准备下一次撞钟，三人忽然被蛇身勒住，脸色由红转死灰，一声惨叫都叫不出来。另一个未被缠住的僧人感觉奇怪，回头看去却吃了一惊，蛇身把三人都死死的勒住，他还没来得及惊呼脖子一阵剧痛便死了过去。

蛇咬住了那个僧人的脖子，几乎咬成了两截，鲜血直喷，放开的时候那僧人倒在地上，脖子大部分断开，还有一些皮肉连着。松开那三具尸体，在地上盘了两圈，蓦然变回了古陵逝烟。古陵逝烟看那晃了几下的铁条，掌心对它一推，一股掌风推动铁条撞击铜钟，这有节奏的警示钟声听起来只是迟疑了一秒。古陵逝烟可以俯瞰下方，裳璎珞正要带着诸多圣僧出战，他们还在佛乡寺院内，可以一下望到钟楼这边。钟楼的最高层也砌有围栏，四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自然是看不到，只看到古陵逝烟用掌风推了钟一下。裳璎珞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众僧说道：“那上面为何是大宗师？”

众僧说古陵逝烟肯定有问题要去看个究竟，顺便再把古陵逝烟抓住。裳璎珞还是决定先不管古陵逝烟的事了，眼下和欲界的战事最要紧，众僧对裳璎珞的决定也是无条件的支持。

紫竹源的战事已经展开，战况激烈，喊杀声与刀剑声不断，一片刀光剑影，欲界洗罪三尊带着一队人马杀入紫竹源，不消多久，大有将整个竹林都拿下之意，三人分离得虽很远，但是默契仍在。三人在三个角落设下法阵，催动咒语后，竹林的地上闪现出巨大光环的轮廓，大有将里面的僧侣都一下击杀之意。

“欲界诸人休想进入佛乡！”一道佛光突然从上空闪现，是一个头顶有戒疤留着长鬓发的和尚，佛光硬是把地上的法阵给镇压住，法阵颤动了一下便无力的消失了，欲界等人见到这人还有一丝的惊讶。

在空中虚画了一个法印，横扫地上诸多欲界人马，佛乡等诸僧侣对他都是一脸的崇敬，突然一道伶俐掌气逼向空中的人，他闪身一避，有个人影与他擦身而过，等他定睛一看，说道：“原来是你，忘尘缘。”

“谴弥勒，即使你曾身为第四天掌命，也不该如此狂妄啊。”忘尘缘背对着谴弥勒，他身形一动，掌中再次聚气，身影一晃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