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云遮月第一次来宋家堡,那还是跟着他爹“飞鹰剑客”云天成前来串门子。他爹拉着他来到一个十多岁小男孩的面前道:“按辈分,你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他一声表哥喊下来,一喊就是十多年。之后爹爹命丧于帮派斗争之中,云遮月便寄居到了表哥家中。那些年里,他跟着表哥拜师学艺闯荡江湖,帮他扩宽前途斩杀敌手。表哥的性子是温和善良的,包容了他的尖锐暴躁和狂妄自大,而他也弥补了表哥的优柔寡断心慈手软。青衣教创建时,表哥拉着他喝了好多坛酒,说了半宿话,又是笑又是哭。云遮月怀里抱着他,心想表哥真是无一处不好,就是性子太软,不过没有关系,自己可以替他杀人,他只要坐在首位笑微微的看着自己就好。
那时青衣教还不是如今这幅冷血凶残的模样,那时青衣教也与其他许多帮派交好。表哥人缘极好,广结良友,总是出门应酬,也渐渐与云遮月相聚的少了。有一天,表哥忽然回教,当时云遮月正在教中清理所谓的“叛党”,血染大堂,被他堵个正着。两人头一次吵了架,表哥甩了他一巴掌道:“你杀的人太多了,收手吧。”
云遮月觉得表哥真是顽固不化,怎么说都不明白,不杀尽对手如何巩固地位?不清理门户怎么稳定队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己的爹不就是因为技不如人死于非命?想要活下来就需强大自己铲除异己。自己是为了他好啊,他怎么就不懂。于是云遮月一气之下出走了。
他在外流浪了将近半年,再次回到青衣教。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走表哥必定日夜思念,教中必定方寸大乱。结果回来后发现一切照常,表哥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仿佛有他没他都一样。云遮月心里又苦又涩满不是滋味,硬着头皮继续留下来观察了半个月,他发现表哥如今跟一盟帮的少主来往十分密切,同进同出谈笑风生。怪不得对自己视而不见,原来有人鸠占鹊巢。云遮月胸中气闷的整夜睡不着觉,暗地里留心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果然有一天被他发现了破绽。
带人杀进盟帮活捉了那人之后,云遮月打算让他当着表哥的面交代合谋暗害青衣教的事实。可惜他低估了表哥对这人的情谊,竟对自己刀剑相向,叫他放人。
至此云遮月也明白了,他与表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表哥那些缠绵悱恻的情感是他所无法理解的——能对着一个要害自己的人心存怜惜,却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视而不见,这是多么匪夷所思啊。罢了,表哥的性格还是不适合执掌一教,还是让自己代替他罢。
之后云遮月慢慢开始架空其权利,青衣教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清洗,表哥与他又起争端,却被毫不留情的软禁起来。而那日被放走的盟邦少主,回去后招兵买马竟对青衣教宣了战。两方人马激战数日,最终被那少主抓到机会带走了表哥,云遮月追出去,混战中表哥被少主一方的弓箭手毒箭误伤。那箭上的毒乃是少主不远千里在一位高人处求得,本是想对付云遮月,不料却误伤他人……
从那以后,云遮月开始四处拜访名医,日夜专研解毒配方,他原本对毒药一窍不通,经过这些年却也成了位行家。表哥起初对他不理不睬,竟有了些万念俱灰的感觉,后来,大概是药效发作,就真成了个木头人。云遮月研制了无数解药,有的确实有些效果,但消除了这项毒症,又会出现另外的病变,直把这位表哥医治的人不人鬼不鬼。
他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对待表哥的真心日月可鉴。然而此刻他明白了,他的真心并不值钱。他觉得自己做错了,然而心头很茫然,不知错在哪儿。
眼神情绪不定的变幻了一圈,他重新恢复平静,握住表哥的手,叹息般说道:“子清,你的力气太小了。”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泊泊流出,而匕首却一直不肯进一步割深。
正在僵持之际,山洞外骤然响起一声嘶吼。云遮月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掰开表哥的手,一翻身站了起来。这声音太熟悉,正是那些绝心饲养的药人怪物所发出的。
提着宝剑出了山洞,他遥遥向远方看去,那里黑云密布阴风四嚎,是个大难临头的光景。云遮月磨着牙思索片刻,转身回了山洞。
拉出宋子清将人强行背到后背上,他冷冷道:“这次你没杀成我,若是你我有命能出这林子,回头再给你机会,眼下你给我老实点。”
番外 残月照西楼(下)
云遮月将剑拄在地上,微微弯着腰终于喘匀了这口气。宋子清坐在一棵树裸/露出来的树根上,手指痉挛般抓着衣襟。
他们一路边躲避边厮杀,周围散落着怪物的尸体以及零碎的残胳膊断腿,皆是云遮月的杰作。宋子清虽目不能视,但也能感觉到四周的危机,在这种阴冷压抑的空气中他时常不能自抑的抽搐。
他长久不说话,但云遮月仅从他身体的微动便能感觉出他在想什么。
“歇一歇,完了我们继续走。”云遮月也坐下来,将竹筒送到他嘴边。
宋子清喝了一口水,顿了一下推开竹筒。云遮月就着竹筒潮湿的边缘润了润唇,眉头紧锁的思考着。先前离开的山洞地势十分优越,但也不能总守在那里,他们还要继续向前走,并且尽快走出去。
一只乌鸦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鸣叫了几声,拍拍翅膀飞走了。云遮月拉起宋子清,开始继续赶路。前方是条幽深狭窄的小径,周围生长着一排排树枝缠绕的大树,假如它们还有叶子,大概会将这条小径遮挡的密不透风。
云遮月右手提着剑,左手拉着宋子清。宋子清走的跌跌撞撞,时不时还要抽搐一下,云遮月走两步便停下来等他——他需要保存体力,不然就一直背着他。
这条路也不知道有多长,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前方终于渐渐生出一点光明,云遮月心中一喜,紧走两步,却发现那里的光亮是用火把照亮的。小径的一侧有一个山洞,洞口两道山门紧闭,两边插着火把,而门口的地上正栖息着五六只药人怪物。
宋子清正气息不稳的跟着云遮月的脚步,冷不丁撞上对方结实的后背,不禁闷哼一声,紧接着云遮月的声音响起:“靠后!”
宋子清连忙后退几步,云遮月松开了他的手,四周风声阵阵,嘶吼与砍杀声不绝于耳。宋子清站在原地,一颗心在胸中跳的又轻又快。忽然一块硬物飞来撞在他头上,他哆嗦了一下,屏住呼吸抬起手擦拭了额头,手上有粘腻的触感。
云遮月挥剑又劈死一只怪物,他的左臂受了伤,被硬生生抓掉一块肉,他对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简直恨透了,恨不能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杀光。仅存的两只怪物感受到他的戾气,喉咙里发出者嘶嘶的响声,退后几步转身跑了。
云遮月没再追,转回去重新拉好宋子清的手。两人来到石门前,只见这门并没有完全闭合,中间张开了一道缝隙。云遮月运气一推,门便应声而开。小心翼翼的进入到山洞里面,四周并无其他人,但却是灯火通明的一派景象。一直走到最里面,豁然显露出一处四四方方的石室。
一口巨大无比的铜炉立于地中间,里面噼里啪啦的冒着青烟。炉子旁边有个穿蓝衫的小童,原本是在打瞌睡,受了惊吓后话也不说一句,站起来就向后逃去。云遮月见他跑了也没追,而是绕着炉子转了一圈,冷哼道:“想必这是那老混蛋炼丹的地方。”
宋子清听他自言自语了两句,然后叮叮当当几声巨响。原来是云遮月掀了炉子,在一堆灰烬中扒拉出几颗拇指大小的丹药。
将丹药收好,云遮月又带着宋子清出了山洞。没想到刚到洞口便看见绝心带着刚才那名小童赶来,这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指着云遮月道:“你,你做什么了!”
云遮月神情傲然的一抬下巴:“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绝心遥遥指点着他,一跺脚闪身进了山洞,没一会儿又奔出来了:“你这混账小畜生!老夫练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药,你就这么给毁了?”
云遮月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药丸:“你是说这几个玩意?我从地上捡来的,你还要?”
绝心顿时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抓,云遮月收手更快:“想要可以,速速给他解毒。”
绝心脸色变了变,仔细一打量这二人,见他们皆是满身尘土,云遮月最为凄惨,袖口衣摆尽是血渍,眼窝深陷与初见时判若两人,如今全屏一口精神气撑着。而开始时跟他们在一起的大汉也不见了,大概已经葬身树林。看来在三绝林里这几天的日子确实把他们折磨的不轻。
脑子里快速思索一番,绝心捻着胡须一乐:“好小子,跟我讲条件。我这丹室建的甚为隐秘,你既然能走到这里,也离出口不远了,老夫就网开一面答应你罢。”
云遮月心中一喜,但脸上并无表现。
绝心本以为他们进了三绝林那必定是有去无回,没想到这云遮月还真有点本事,不光全身而退还找到了自己炼丹的地方,反倒将了自己一军。绝心这人并非什么光明磊落之辈,心里很有一套算计,眼前他还是比较宝贝自己的丹药,而要给老友报仇,那今后也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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