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回过头来,盯著繈褓里的婴儿,不说一句话。
因为生孩子生了几个小时而过度疲劳的宗嘎,看了看顿珠一眼,突然出了声:“起个跟他名字相似的名字吧?”
男人缓缓站立起来,想了一想,但是仍然拿不出主意。
帮忙接生的年轻女人插嘴,说:“叫顿月吧?顿珠顿月,两兄弟这样叫,最好了。”
男人没有什麽文化,觉得听起来不错,就下了决定,让婴儿以後就叫顿月。
过了一年、两年,当顿月渐渐地会自己走路,会自己说话的时候,顿珠终於释怀,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甚至在顿月叫他一声‘哥哥’时,他无比高兴。
顿月的父母,也遵守著承诺,依然对顿珠──这个自小就失去亲生父母的孤儿,疼爱有加。为了让两兄弟都能一起去读书,大人们更加卖力地干活赚钱。
两兄弟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帮大人分担家务活,睡觉也睡在一起。
不过,两个人在性格和特长上,却不相同。比如,顿珠比较强壮,打架也很厉害,而顿月却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好在和顿珠是同校生,每一次被同学欺负,顿珠总能替他报上一仇。
比如,顿珠的数学成绩很优异,对数字尤为敏感,而顿月比较会画画。
不过,他们也有共同点,并且是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打篮球。
夏天的时候,他们趁天气很热很热的时候,一起去河里洗澡。宽而长、水又缓的长河,附近静静的草原,只有他们两个少年在这水里打闹嬉戏。
每每看到他们形影不离,关系越来越亲密,身为母亲的宗嘎总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喃喃著这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恐怕以後很难分开。
这样的判断倒是不假。
当两兄弟开始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只有顿珠频繁地与葛莎其其格来往,顿月却丝毫不喜欢跟姑娘一起玩耍,对於葛莎其其格,这个当年为母亲宗嘎接生过的女医生的女儿,他更是每次见到她,都下意识地转身走开。
他对兄长顿珠的依赖程度,让父母很不放心,但他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过分的依赖兄长有什麽不对的地方。
葛莎其其格,虽然跟随父亲为藏族,但母亲不择不扣是世代住在这里的蒙古人,蒙医学和藏医学完美的结合,是她的父母结婚并生下她的目的。
因此,葛莎其其格从七岁开始就学习医术,到了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父母亲得意的小助手了。
顿月老早就看出她喜欢顿珠,对她的缔结总是有的。
‘你们兄弟两个人,早晚都要娶老婆,早晚都要分家的,你总不能娶了老婆以後还带著老婆跟你哥哥两口子又挤一张床吧……’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宗嘎最常对顿月说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因为这句话,这个暗藏在他心里的缔结越来越深。
他曾在入睡之前,建议顿珠不要与葛莎其其格走得太近,觉得女孩子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但,顿珠的反应让他很失望──没有答应,而只是烦躁地说他很奇怪。
直到有一天,他走到屋子後面,看到葛莎其其格拉著顿珠的手,听到她很正经地建议顿珠跟自己一样也来学医,出於本能维持自己的占有欲,他跑了上去,打断他们的谈话,指责葛莎其其格,语气禁不住地很冲。
理性的顿珠把他拉开了,说葛莎其其格的建议并没有错,并考虑和她一样去学医。
占有欲受到了威胁,这令顿月心里控制不住地几近发疯,一股恨怒袭上头顶,偏偏理屈词穷,唯有转身跑开。
因为生气,怒气在心里打转著不去,顿月随便骑上家里的一匹蒙古马就出走。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冲动的举措竟然带来了灾难。
顿月竟然坠马,身躯滚下了山坡,撞到了石头。
虽然最後很幸运地被救回去,葛莎其其格也和父亲一起过来治疗,但当晚,突然出现的发烧,让顿月的伤情恶化了。
葛莎其其格的父亲再一次前来为他治疗,两日以後,高烧是退了,但顿月从此再也无法自己行走,这位医生在屡次医治之後,不得不遗憾地宣布:
顿月的双腿瘫痪了……!
顿月听说了以後,知道自己以後不能行走,不能和顿珠一起打篮球,不能和顿珠一起上学,心里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发了疯似的嚷嚷著要去自杀。
顿珠一向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当成自己的手足,看到他因为绝望而没有活下去的坚强,决定承担他以後的生活。
为了照顾顿月,顿珠最终辍学。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他遇见了一位活佛,虽然对方是出家人,但是却精通藏医学,也研究著蒙医学以及西方医学,他便打算拜他为师,希望靠三种医学的结合能治好顿月的腿。
☆、坛城有多远 2
第二章
第一次拜师,并没有那样顺利,毕竟,佛家讲究的是缘分和慧根。
葛莎其其格听说了这件事,亲自去见这位活佛,和对方谈聊了一下午的医学。
第二天,顿珠再去拜师时,因为葛莎其其格的原因,这位活佛竟然接受他当自己的第一个门徒,专授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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