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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是个普通的人类，这就是绿灯侠叫他在外面等着的原因——他的超级大脑挑了个最不适当的时机向主人报告了自己的结论。

这个事实在一瞬间击倒了凯尔——超人居然对一个普通的、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的人类下此重手，拉奥啊，原谅他吧。

在凯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松了手，踉跄地退了几步。而蝙蝠侠因为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向下滑落了些许，但他立刻撑住了，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他的目光让超人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人类一样的懊恼表情，“我，我很……”

这句没说完的道歉被一个巨大又坚硬的绿色橡皮泥拳头打断了，凯尔飞出去的时候看见绿灯侠对着一部手机咆哮着“快来，闪电侠！”。那是一部真正的、没有闪着绿光的手机，这个发现让他几乎笑出来。绿灯侠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家伙，一个用普通工作掩饰自己的身份，也许还有个漂亮女朋友的超能人类，蝙蝠侠大概也一样，不过得把“超能”两个字去掉。

——当他撞到一辆车并把车撞得粉碎之后，他的心情莫名的欢乐起来。

然后一切都开始好转了，当他看见那个快得像闪电一样的小红人出现在面前时他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这会儿他可是认真的考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并问一问眼前这三个人是不是愿意接受一个星球日报的独家专访，好让克拉克向佩里交差。所以当他听到蝙蝠侠用一种明显是装出来嘶哑嗓音对他喊“这是个误会，我们需要谈谈”的时候他立刻从善如流的住了手，并做出一副全力配合乖顺模样，考虑到他刚刚才把这三个人揍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字面意义上的，这是有点儿厚颜无耻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乎意料了，即使是对一个可以满天飘来飘去还可以从眼睛里放出射线的星际遗民来说也有点儿超现实了。等他发现这支临时小队伍里莫名其妙的多了神奇女侠、水行侠和电子人之后，地球都差不多要被从金属盒子制造的空间通道穿越而来的外星军队占领了。

尤其是当这支外星军队还有一个格外强悍的首领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这个叫做达克塞德的战争狂不仅刀枪不入，而且力大无穷，他的眼睛也能发射热视线，还是带追踪功能的。如果不管那个诡异的外型，从各种角度来看他就是个超人的复制品，不幸的是，那是个升级版的。凯尔发誓当他和闪电侠被达克塞德的追踪热视线搞得满世界逃窜的时候，小红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孩子面对自己的旧玩具。不得不说，那真是伤透了凯尔的心。

他的心不在焉最终让他自食恶果，当他被热视线击中，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只掠过一句话：这下我总算知道被热视线击中是什么感觉了。

3

凯尔有大麻烦了。

他不在乎被人五花大绑，也不在乎两个异形一般的生物充满恶意地对着他指手画脚，如果这地方没有笼罩在血一样的红太阳光之下的话。它让他虚弱无力，让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任人宰割。

来自他家乡的东西，却是唯一能杀死他的武器，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所以当那两个看起来就很邪恶的异形试图把一个类似于地球上的头套之类的玩意儿往他头上套时，他像超人一样英勇的反抗了，然后毫无意外的，被人一拳打到了下巴上。眩晕袭击了他，他眼冒金星，几乎就这么昏过去，却还能感觉到他们把那个似乎是纯能量晶体形成的东西扣在了他的脑门上。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淹没了他的脑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声喊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庆幸自己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时，他躺着一张坚硬的石板上，周围依旧还是一片红色。他浑浑噩噩，只觉得空气潮湿粘腻，还漂浮着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发颤发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恐惧所造成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但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觉得恐惧，他应该臣服于这未知的前程，他应该双膝跪地接受无上君主力量的洗礼……

——不！

凯尔猛地按住胸口大声喘息起来，他一方面像个人类一样贪恋空气一方面又恨不得把自己狠狠掐死。他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被困在思维的世界当中，一个梦，一个那些邪恶生物希望自己看到的虚拟世界，它们想用这个腐蚀他，侵入他，毁掉他。可是凯尔说，不。

超人慢慢地从躺着的地方站起来，他发现这个世界真实的不像话，他的脚踩在坚硬的地面上，甚至可以感觉到沙砾在他脚下摩擦的粗糙感。然而他马上又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个虚拟的牢笼，因为当他试图飞起来的时候，他挫败的发现无论怎么努力，自己都像个大号秤砣一样赖在地面上。同样的，他的眼睛穿不透眼前大片红色的雾，耳朵也听不见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他现在又变成了克拉克，一个正进行着超人模仿秀的克拉克?肯特。

克拉克四处打量了一番，这里除了乱石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意识到他必须走，他必须去面对达克塞德的走狗们想要他看见的东西，否则他将永远被困在这里。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走向那片看不透的红雾，进入那片雾之沼泽的瞬间他几乎就吐出来，那股酸腐的气味试图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体内把他毒死。他挥手徒劳的想要把雾拨开，而粘腻的雾气居然凝结在他的手上，他看着那红黑色的液体在他手上慢慢汇聚成一小滴，顺着他的手指头滴下去，在脚下的石头上溅起了一个小小的痕迹。

那小小的“啪”的一声让克拉克开始发起抖来，他竭力不去想这片雾是由什么形成的。他开始奔跑，他很多年都没再这样跑过，他怀念超人，他想超人可以一口气吹散这片可怕的血雾，而不是像克拉克这样没头没脑的奔逃。而他跑得越快，他身上凝结的血污就越多，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上有液体滴下。他用尽全力不去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闭着眼睛，只想跑，他知道他一定能跑出去，他一定能。

然后他办到了。

周围的空气的质感在一瞬间变了，克拉克甚至感觉到有灼热的风吹在他脸上，这让他如释重负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地狱。

无数的生命，有些像人，有些凯尔在孤独堡垒的资料里见过，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生物，他们都被绑在石板上，身上无一例外的插着大量的刺刀，无一例外的血肉模糊，那些由纯能量构成的刺刀甚至还像个生物一样残忍地蠕动着，似乎正饶有兴致地解剖着那些可怜家伙的身体。

这里本来寂静无声，然而随着克拉克的到来，四周逐渐响起了痛苦的呻吟，慢慢的又加入了凄惨的尖叫。那声音越来越大，混杂着生命流逝的轰隆巨响，压迫的克拉克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耳朵大声惨叫，拼命甩头想脱离这噩梦一样的幻境。离他最近的是一个有着蓝色皮肤，外型跟人类八分相似的外星生物，他似乎还活着，也许死了更好——他的四肢都被钉在石板上，伤口里已经流不出任何血液。而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刀口，露出内脏，一把刺刀正在兴奋地里面翻搅着。当克拉克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嘴缓缓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克拉克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救救我。

勇气在一瞬间回到了凯尔的躯体里，他冲过去，试图把那外星生物身上的刺刀拔出来。然而他的手就像划过空气一样划了过去。凯尔意识到他在这里就是一个看客，被迫观赏这骇人听闻的全息投影。他低下头，把脸埋到手掌里，告诉自己这都过去了，就算自己是超人也没有办法挽救什么。他安慰自己，即使他知道那不会让自己好过半分，他还是这么做了。

然而他早该知道这幻境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眼前这个可怜的外星生物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如此深入灵魂，就像把生命从躯体中抽出那样让人心碎。凯尔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发现那些刺刀似乎厌倦了慢腾腾的解剖，它们像疯了一样在那外星人身上戳刺，眨眼之间就把他蹂躏的只剩一堆没有生气的碎肉。这疯狂的屠杀再没有任何其他声响，除了那些血肉溅落在地上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在这一刻，凯尔终于彻底崩溃。

他听见有人在痛苦的惨叫，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他发现自己仍然处于红太阳光的辐射之下，面前仍然是那两个看上去就很邪恶的异形。他终于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脱出，这一刻他几乎就要感谢拉奥，然后他看见异形们抽出了几把跟他刚刚在梦中所见的完全一样的刺刀，就这么刺穿了他。

在黄太阳光下，即使是一架全速行驶的战斗机撞在凯尔身上也不会让他觉得疼痛，他太久没有经历过这些，以至于对它毫无抵抗力。巨大的痛苦立刻就淹没了他，他的肌肉绷紧的几乎断裂，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他的嘴里尝到了鲜血腥甜的味道。

在这一刻，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蝙蝠侠。他想起那个男人被他按在墙上，嘴角流血的模样。蝙蝠侠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他的身体比起凯尔简直不堪一击，那他之前受过伤吗？他受伤的时候也像自己现在这么痛吗？还是说，对于蝙蝠侠来说，伤痛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就算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像自己一样没出息的大声惨叫？

他在昏聩中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看见蝙蝠侠出现在他面前，他徒手轻而易举地就打碎了所有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枷锁。哦，该死的幻觉。

等他被人小心翼翼的扶起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他看到的不是蝙蝠侠，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蝙蝠侠制服，但是没带面具的，年轻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正皱着眉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种姑且称得上是关心的古怪神色。他有一头黑色短发，鼻梁挺直，嘴唇薄锐，眼睛在周围红太阳光的映衬下显现出一种罕见的青金色。凯尔不知道他为什么摘下了面具，但他仔细打量了这男人线条锋利的下巴，发现确实跟蝙蝠侠一样苍白又冰冷，于是他肯定的开口说，“蝙蝠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