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行有大半日光景,虽然袁朗有心多谈一会儿,特将遁光放缓,也已来在地头。脚下一望无际,尽是海面,其时天气晴美,波澜不惊,海风淡淡,碧水溶溶,上下天光,一色同清,说不出的空旷豁达景象。再过片刻,天边隐隐约约,浮现几点黑影,飞行越近,轮廓逐而清晰。高城从未来过宁馨岛,听袁朗告知“前面就是。”看时,乃是一座螺形岛屿,上尖下宽,孤悬海中,地方倒不算太小,可到处奇礁耸立,怪石嶙峋,鸟兽无息,寸草不生,哪儿都是黑的,中间环有几处湖泊,也是光秃秃的,死水斑斓,没有一丝生气,方觉景物荒寒,与传闻想象不类,如何做得前辈修真之所。忽见袁朗神色凝重,口中喃喃,似在默祝,猛将灵机触动,忙运玄功,将双慧目注定,再仔细看过几遍,到底玄门正宗所学非凡,终被他看出破绽,方才恍然,可旋即又生疑问,跟着通诚祝告几句,才问袁朗:“那藏珍的仙人据说正宗嫡传,此处所设,怎是旁门上乘禁法?”袁朗道:“我也不知详细。只听说汉代仙人藏珍之后,又有旁门超劫一位前辈,曾在此地潜修,因行踪隐秘,绝少人知,这禁法就是她设。不知底细的人,到此即被瞒过,寻不到地方,偶有知情的,又难破此禁制,所以保了此岛多年无事。”说到此处,又笑道:“反正来都来了,总该一试。不管玄宗旁门,一样破禁而入,还正好籍此检验自身功力,你总不会胆怯吧。”高城横他一眼,道:“你也不用激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这岛外观尚且如此,里头禁制埋伏想必不只一层,要还想比试,你我一人一处,看过关手段,再定高下如何?”袁朗笑道:“求之不得。只是凭你我二人,虽笃定不会有太大碍难,也难说就全无凶险,各自施展无妨,却不可离开太远,一旦情况有变,还是联合一处,行事容易得多。”却是袁朗早前接过仙示,有所预知,适才默祝时,心灵上又无警兆,再看高城,虽眉目带煞,然非凶兆,反另有层喜色上扬,已透华盖,算计此行必定成功,既无他虞,有心要看高城本事,故意如此说法。高城跟他同行这一路,多少明白其性情,本心也欲较量,闻言再无二话,自法宝囊内挚出支神箭,扬手就是一道白光,径往岛上射去,眼看即将到达,随着一声轻响,眼前忽然奇亮,稍候平复,下方岛屿已隐匿不见,原地另幻化出大片青霞,光华闪烁不停,正与白光相持。那禁制故十分神妙,终系旁门,又是遗留之法,无人主持,高城此箭出自仙传,且经本人下苦功炼过,威力无穷,多厉害禁制也能冲破,故相持不多会儿,就听“啵”的声轻响,两相接处,光华四散,青霞被冲开个大洞。高城不敢怠慢,忙一按剑光,紧随神箭冲下。等冲过禁网,将神箭召回,回头看时,破口处霞光潋滟,正逐而合拢,还想袁朗怎的不见动作,又是一声爆响,就在才刚开口不远处,一溜红光疾驰而下,尚还未及反应,袁朗提着所佩短枪,人已来在身旁,其势竟比自己还要迅疾猛烈,由不得暗暗佩服,心道:“怪不得他狂,实在有真本领。”至此方对袁朗彻底改观。
两人这一先后冲禁而入,再看下方,已换一重天地。却是山容妩媚,碧水涟漪,丹崖翠嶂多见秀致,峰岩丘壑无不灵奇,种植着许多奇花异卉,苍松翠柏,花光冶艳,灿若云霞,古木参天,葱葱茏茏,到处修洁齐整,繁丽无边,具有移步换形之妙,纵以二人眼界,也由不得暗赞不迭。正想说一人一处,搜寻全岛,那神鹗本一直随在袁朗身边,到了岛上,却离人自飞,不知去往何处,此刻却发长鸣,遥遥传声,似在唤人。两人辨其方位,往西北角赶去一看,当地矗立着座高峰,占地甚是广大,且比旁的景致更加规范干净,好似经过人工整理布置,估量藏珍所在,必在其内,端详一刻,神鹗又是声鸣叫,音色却带沉闷,从山腹之中传来。二人越知所料不差,忙绕峰环驰,寻找出入门户。
原想神鹗都已入内,进出必定容易,哪知白找半日,那峰竟是通体浑成,别说门,连个缝隙都没有。最后还是袁朗,看出某处大片石壁向外凸起,形态与常稍异,似乎有门,飞过去扣住边沿,上下左右各试着扳了几下,以他神力,寻常就是整岩也能给揭下一块去,可无论如何用劲,那石壁却是纹丝不动,如说料错,又再无其余相似者。正沉吟间,高城也已过来,看此情形,问道:“是这里了?”袁朗又推拉两下,这才道:“十有八九。可不知出入之法,这石壁又弄他不动。”高城道:“那就一起试试。”说着也伸手过来。才放上去,就觉手底轻微震动,说也奇怪,方才袁朗怎么弄都没动静,现不过添了一人,也没怎样使力,只稍稍一带,竟是应手而起,轻松异常,两人又惊又喜,忙顺着方向,合力外扳,很快打开一人多高个洞口,不禁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入得洞内,先是条狭长甬道,盘旋曲折,渐行向上,二人一路飞过,也不知转了多少弯,高城都不耐烦起来,才笑说句:“这路也不知谁修的,曲里拐弯都没个头。”神鹗鸣叫再度响起,与前两次不同,音调尖锐,短促急厉,似乎还隐带了求救意味。二人一听就知不对,好在听音辨位,就在前面不远,各自又将速度加快好些,再转过一重拐角,就行飞到。只见甬道壁上,开着个小门,由外而视,黑沉沉静荡荡看不出任何光景,非等入内,才知这一门之隔,就是两重世界。既有风吼雷鸣,震荡无休,又存电闪云漩,光影变动,室内满布五色烟光,遮住大小一切事物,亮光云雾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二人知神鹗先行,许是触动埋伏,被困在内,且烟云如潮,自己甫一进门,便即惊动,四面八方涌将过来,看那架势,稍有怠慢,自身都会失陷,内心焦急,恰是不约而同,双双发动。一个忙在胸前玉虎上一按,虎口内喷出大量银芒,刚出口时还只细如牛毛,迎风暴涨,反卷而回,灵雨霏霏,将两人齐护在内。另一个早将腰间玉环解下,出手一连三环精光,带着另外一团深红色宝光飞起空中,红光流转,灼灼生辉,竟似有着绝大吸力,那些烟光被其吸引,纷纷涌上,往环中投去。如此攻守相宜,配合再默契没有,上来先将阵脚稳住,这才仗着有玉虎神光护身,各将剑光放出扫荡。初时还有些滞涩,等到来回兜转几圈,越来越轻快灵活。中间遇有几次阻障,都是剑光一绕,旋即从中断裂,飞剑也自脱开。同时室内烟光由浓转淡,化分为聚,渐渐凝成一线,仍是不停往玉环宝光内飞投,室中景象也呈现出来。乃是座宽广高大的石室,通体似玉,自放光明,合室上下亮如白昼,极具宏伟气象,陈设也非常简单,除地上或站或卧,几只雕工细腻的石兽外别无他物。那些石兽多是虎豹一类,有的平视前方,有的仰天长啸,有的作势欲扑,还有的端然稳坐。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只是受二人剑光来回飞削,多少都带了损伤。中有三只体型最大的更是躺倒在地,身首皆碎,那烟光就是从其腹内所出,已将发完。
二人破得此处机关,等烟光吸尽,再无异状,才将法宝收回。又见神鹗缩在室中一角,似乎受伤不浅,神情狼狈,大是可怜。高城见状,甚为怜惜,忙过去将之捧起细查,只见乌羽零乱,残破了不少,有些伤痕还是飞剑造成,忙取丹药调治,又细心寻了块干净地方放置,嘱其静养,同时却也没忘教训,只道:“你倒机灵。我两个飞剑都是神物,能辨敌友,虽在烟中乱穿,只要稍一示警,也必绕行,绝不会伤你。你却除头前示意失陷外一声不吭,想是被烟光中隐藏的神光线束住,挣脱不开,见飞剑冲荡,拼着受伤,有意将之引到身边,借此脱困。可有此心机胆识,怎么入阵时不加注意?这里埋伏虽然厉害,观其势,并不上来就是如此,而是越往后越难过,开头却留了不少余地。如在那时不贪功冒进,静候一旁,等我们来再做处置,不比现在少受活罪?以后可不许这么冒失,也亏是我,换了别人,看谁救你。”袁朗冷眼旁观,见高城边救边骂,也就算了,怪在神鹗向来性做,就认了自己为主,也甚忠心,神情总有些倨傲。偏跟高城投缘,不但乖乖给他骂,还时不时拿嘴牵牵衣角,或偏头在其襟上蹭个几下,那样子都不能光说驯善,简直是雏鸟情牵,恋母之状,这样好戏可从未见过,所以不但没有妒忌,还险些笑出声来。等着一人一鸟唠叨亲热够了,这才指着石兽背后门户,笑唤高城:“他伤势无碍,留在此处再将养会儿就没事。你我可要加紧,再不进去,保不齐又生什么变故。”
高城也早见石兽背后几级玉阶,通一浑圆洞门,知道此方是正经门户,应声走来。因外间埋伏已这样厉害,藏珍正处还不定如何,跟袁朗都加了十二分小心,法宝飞剑全都准备停当,动念即发,估量着万无一失,才行走进,当即大吃一惊。
见这内室与外间形制差不多少,只略小些,布置同样简单,共只设有一案一榻。室正中乃一长条青玉桌案,其上光华灿烂,珠宝晶莹,码放着各色形制法宝用具,或新巧或古拙,件件看去珍奇灵异,有成百数十种之多。而案后仅一步之遥,放置着张碧玉榻,榻上安然跌坐一名道装打扮的白衣少女。闭目合睛,手掐法诀,神态甚是安详。少女本身美秀绝伦,丰神高洁,宛如桂殿仙子,面前玉案上又是宝气浮动,异彩腾辉,在珠玉光华映照下,越显神仪莹湛,宝相庄严,容光不可逼视。
二人又是对视一眼,高城道:“那汉时仙人颇有名气,是男子无疑,且早飞升,这想必是你所说的那位前辈遗蜕。看来是咱们心急走错。那甬道尚未至尽头,也许还有别的门户,不如道过惊扰就出去,办正经事要紧。”袁朗笑道:“你看她案上诸宝,也似有几件仙府奇珍在内,既入宝山,难道空手而回?”高城瞪他一眼,低声道:“开玩笑也分个时候,仙人法体在前,怎可造次!”袁朗也非不知轻重。这类前人遗留之宝,多半附有前主人法力心意,何人应得,得有多少,一切均出前定,何况还有法体亲镇,意向不明,如何妄动。只为看重高城,总想更多了解其为人,时刻寻机试探心意,以至有些忘乎所以。被高城警告,当即醒悟,自己未免言出放肆,对前人不敬。忙改了嬉笑神色,整肃仪容,跟高城同至案前,对着少女恭敬施礼谢罪。
刚刚拜罢起身,倏的奇光耀眼,合室生辉,亮光过后,案上诸宝一起没了踪影,仅剩只三寸来长,两寸来宽,厚不过三指的玉匣,同时却有红白二色奇光自周围浮现,闪得一闪,全数收回玉案下方小孔之内。认出此类神光线乃玄门最厉害法术,才知那女仙法力之高。案上法宝看去那样神异,其实除玉匣外全是虚幻,适才只要起下贪心,径自去取,神光发出,身已入伏,闪避防护都来不及,全身定成粉碎,能否保得了元神都还难说。庆幸之余,对前辈仙子更生敬意,再看法体,已连玉塌一起,笼在幢银霞之下,左侧石壁上却现出幅影像,形貌装束都与生人一般无二,眼波似动,身姿欲活,衣袂飘扬,更增绰约,一手指定玉匣,目注二人,满面都是笑容。
二人见此情形,知那玉匣是留己之物,上前打开,里面放着口寸许来长,其薄如纸,银光闪亮的小刀和一束薄绢。那绢打开来有尺许长,半幅有字,半幅却是空白。二人读罢前半字迹,喜不自胜,忙照所言,将玉匣对准室内东北角,重又通诚祝告一番,随后运用玄功,一口真气喷向刀上,那刀立化银光,电挚而出,与前方石壁甫一接触,又是大片烟光夹着风雷之声散开,等得飞刀还匣,尘埃落定,那角落随即开放道暗门。进得门内,又是间更小的石室,内中也设一玉案,共放了四件法宝,除吸星神簪和一形如新月,上刻朱文古篆的法宝之外,还有一双宝镜。高城意思,此行本为相助袁朗,除却神簪一概不要,正说“大功告成,你还不把这些都收好。”袁朗早见案上另有封柬帖,伸手一碰,倏忽不见,却响起一男子口音,说道:“月朗星城,宝镜双分,物托其主,以济真灵”,底下就又没了声息。知是古仙人仙柬留音,宝物归属早已算定,正该一人一半。高城倒不觉怎样,袁朗却没来由的一喜,取了那新月样法宝和其中一面宝镜,又看高城将另一半收起,心花怒放,比自己全部得去还高兴得多,觉得这样分配再好不过,只是这念头转瞬即过,并未多察,至于怎么个好法,更还想像不到。
藏珍既得,二人就准备回程。从暗门出来后,高城因想那女仙相助良多,心怀感激,打算再去石壁前,对那影像致谢过后再走。袁朗也是赞同。二人来在壁前,就要叩谢。到底袁朗眼尖,拜前就觉有些不对,那影像初现时,本是云裳霞裙,珠辉玉映,通身光华环绕,此刻却多了条黑影紧附身后,虽然颜色极淡,不仔细绝看不出,但总是明珠蒙尘,美玉着瑕,顿失了好些光彩。知这壁上遗像乃元神分化,不应有此情景,还在奇怪。拜罢再度起身,就这片刻功夫,那黑影由淡而浓,体形也开始变大,逐渐形成个人影,越发紧紧攀附女仙遗像,更有在其身缠绕之势。而女仙面容也转悲愤,眼波盈盈,大是凄楚,似有求助意味。
二人均看出蹊跷,女仙元神似被邪魔纠缠,难以摆脱,顿时激动心肠,欲为之除害。但石壁之上为留遗影,本身就有禁法封存,两个影像间又因黑影缠得紧,紧合密缝,几乎全没空隙。要想不伤女仙元神就将邪魔除去,那是谈何容易。正不知如何救法,忽觉法宝囊中似有异动。低头看时,两人宝囊都是忽明忽暗,总有金光霞彩从中透出。一见才得宝镜突生异状,双双福至心灵,想到适才得宝所闻,“以济真灵”之言,恰与此时应合,古仙人定是假手自身,来助女仙超劫。为防邪魔偷听戒备,二人也不说话,互相打个眼色,均都了然。便装做不曾发觉样子,悄挪一旁站定方位,同时将镜取出,向壁上照去。
仙传异宝,果非凡响,刚照出手,就各自金光扩展,化作两幢奇亮如电的光幕,重重叠叠,将女仙遗像和那黑影全笼在其中。且又有不同,高城的在内,只一接触,那黑影就似难耐,挣扎扭动,一点点自女仙身上退开。每退一分,高城光幕就上一分,直到将黑影彻底挤开,金光滟滟,将女仙完全护住,再不容侵入。而袁朗的在外,两道光幕间本有不小间距,见黑影逃出,立刻向内紧收,发出大量霹雳雷火。那黑影一边四下逃窜,一边唧唧啾啾,鬼哭不已。可身在两重光幕之内,避无可避,很快就被震碎。那散开的元神碎片,也在雷火不断冲击下,由大变小,由小至无,眼看就要尽灭,忽又有人说话,这次乃一女子轻柔声口:“两位小道友,盛情可感,稍候自谢。此人已无力为恶,还请看我薄面,放他残魂逃生去吧。”听出女仙求情,袁朗首先应诺,笑说句:“自当尊仙子法旨。”就将宝镜撤去。那邪魔此时仅剩几缕残魂,终得喘息,慢慢再度凝聚成形。可纵然逃出生天,被宝镜金光雷火这么一洗炼,法力全失,不但体形小得多,颜色也十分稀薄,近乎透明,简直比常鬼还要脆弱。只管心怀怨毒,再也无力报复,头也不回的就往洞外飘去。
邪魔已退,高城也将宝镜撤下。此时女仙影像又改回笑意盎然,容光焕发,比前还要美艳。高城宝镜才撤,这厢女仙玉臂轻抬,室中银霞旋即隐去,再度现出那尊法体。跟着元神破壁而出,飞向法体,就往头上落去,祥光一闪,合二为一。女仙既已附体重生,星眸开启,匏犀微露,冲二人点头微笑。左手掐诀,右手向前轻轻一摆,那青玉案从中自断,倒向两旁,原地却裂开一个大口,自地底缓缓升起架玉质屏风,上面流霞焕映,异彩纷呈,绘着各色法宝丹药形制,仔细一看,除案上曾见虚影外,还多了好几件天府奇珍。就听那女仙笑道:“蒙二位相助,为我消去前孽,如今功行将满,不久飞升。这岛于我尚还有用,仍需封闭些日,难留二位做客。这屏风上乃我昔年搜集自炼,百零八种法宝灵丹,些许微物,聊酬惠助,回山分赠,各有用途。此间种种,先前绢册已存记载,出山再读,自明因果。你们已有同伴来寻,迟则生变,又多是非,还是尽速前去会合的好。”说完又是一指,玉屏渐渐缩小,直到适合收入囊中,这才自动飞起,落向高城手中。
二人不料女仙还有这般美意,惊喜交加,收下法宝,又同声拜谢道:“举手之劳,如何克当仙子厚赐,此恩铭基,永感于心。既是还要闭关,且行告退,日后有缘再行拜见。”随即告辞出来。那神鹗仍在原地等候,见到二人甚是兴奋,二人见其伤势痊愈,也颇欣慰,于是一同出山。那岛外禁制自女仙复生,就已重归掌控,此时已为二人打开条通途,不必再行法冲闯。二人一鸟顺其而上,离岛又飞出百多里地,这才照女仙前言,再度取出那束薄绢,刚取出时仍只是半幅谕示,可随着祥光一闪,先前空白处突现字迹,大致因果这才明白。
原来那女仙姓陈,真名早隐,同道中多以陈仙子称呼。虽是旁门出身,人极自爱,心性高洁,志向尤其远大。本来志行艰苦,欲以旁门成道,先在一荒寒冷清之所独自苦修百余年,有了稍许成就。于是外出修积,行医救人,初来十分顺畅,也积了不少功德,照此以往,功行必将圆满,飞升可待,还正庆幸欢喜。谁知命中孽重,久积终发,陈仙子生得冰肌玉骨,丰姿奇秀,人又天然爱好,虽不刻意求工,可丽质天成,荆钗布裙尚难掩其美,再加修饰,越显娇姿仙仪,明艳绝伦。其时江湖上多有异人往来,正邪各派鱼龙混杂,陈仙子孤身行道,少不得引人觊觎,一干邪魔外道既为色所动,又以为旁门出身,不似正道清规严谨,容易勾引,屡屡前去招惹,虽然仙子法力高强,并不好欺,那去勾引甚或逼迫的妖邪多半死伤她手,可这样一来,却在无心中树下好几个强仇大敌,寻仇往复,无所止息,连累得功行再难进展。最后有一左道,本意是为同伴报仇而来,可一见仙子也行颠倒,意图双收。此人机智诡诈,知道明求硬做绝难讨好,所有目的一概不露,只做同道无心遇见,慕其法力,特来求教,暗地却备下不少邪法。仙子虽明正邪之分,奈何自出旁门,只不太过分,念及香火情面,总不好十分见拒,又见他貌相英俊,言态温和,举动也是规规矩矩,除小心太过,似乎刻意讨好外并无非分之想。一时不察,竟为所趁,虽然及时醒悟,得保清白不为得逞,可事前受了暗算,真形早在不觉中为之摄去,那人行事又十分狠辣,对仙子爱恨都已到了极处,一见阴谋败露,不等仙子问罪,先行自尽,同时却施展最恶毒的邪法,通过前摄真形,将自家元神附着仙子元神之上,随时伺机加害。如此一来,仙子元神受其挟持,空有一身法力,许多法宝,不得施展,只靠几件心灵相合之宝防护,危机瞬息,稍加疏忽,便遭其害。不得不时刻警惕,永无歇止,身心苦痛非人所能承受。后算出只有岛上这双宝镜,是自己唯一救星,本身也早元气大伤,近乎绝望。便拼死入岛盗宝,期前早打好玉石俱焚主意,如若不成,就与之同归于尽,谁知古仙人早将诸事算定,与仙子本有渊源,着意成全,时机不至,未便将宝镜付与,且也非她应得之物,却留了一部道书。仙子不得宝镜,虽然失望,但总还存下希冀,就依其遗示,将岛封闭,仗着性情坚毅,不避危难,就在魔头侵扰下又修习多年,渐渐参透玄机,道法日上,一日忽而彻悟,知道命中魔劫,非经此不得成道,便将应对之策改变,不再一味抵御,而是拼着多受苦难,放那邪魔施法,只以道力相抗,有几次危机过甚,眼看不保,终还是道心坚定,化险为夷,慧珠朗照,神智越发灵明,邪魔力量也在日行中逐渐消减。此时仙子功行精进,已能推详未来之事,不需与邪魔抗时,每常默运玄功占算,卜知难满还应在百年之后,便把一切布置妥当,特将自己多年搜集炼就诸多法宝灵丹留赠来人,以表酬谢。只是来的两人本是未来道侣,不久当有大劫,也是关乎成败,不得不经,内中还有好些因果挂碍难以明言,只在留赠诸宝中附加了些暗示,绢帖并没全记,也未将二人缘法告知。
高城此际自是想象不到,仍是一派高兴。看完绢帖,又去翻检所得诸宝,见每一件都附有用法说明,连带赠送何人,除自己与袁朗所得最多外,从史今六一到三多成才,所有同门一个不落,俱都有份,还有十好几个人名不识,料是袁朗一方,想了想,问袁朗道:“此间事情已完,你是回山还是继续云游?要是有空,跟我往齐灵峰走一趟如何?”袁朗正愁此事一了,各自走开,以师门现况,难订往来之约,不知何日才能再见。现高城主动邀约,自然喜出望外,本心却仍存顾虑,道:“我怎样倒都可以,可那不是犯了师伯大忌?别连累你受责才好。”高城笑道:“没见屏风上注明么,这许多宝物须交师长过了目,才好分配。东西有一半是你们的,你不跟着来,到时候让我给谁去。如说责罚,我此番出山已经犯禁,责罚早在意中,不在乎加这一点。再说究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让王叔多骂几句,面壁思过些日子就是了。”顿了顿,又笑道:“况且如能就此为二老转圜,挨骂面壁都值。你看二老负气多年,本想各不相干,可得来东西仍是一家一半,可见天缘注定,就该和好。咱们做弟子的再不从中设法,岂不有负天恩,愧对师门?”袁朗见他这等爽快,再推托反而做作,念头一转,笑道:“言之有理。我家师父其实早有此心,苦于师伯见拒,总不能将善意转达,若愿为引见,如何作法劝和全包我身上。师弟放心,但我所能,总不会叫你为难。”高城听他说到末句,语气诚挚无比,隐隐约约,似含了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一时分辨不清,只觉心头一跳,又有些不自在,可要细究,又无从捉摸。实在想不明白,暗自嘀咕莫不是取宝时紧张过度,得宝又太欢喜,未能及时调整,心神有些失驭?自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不过几件法宝,竟至不能静心,可见修为尚差,回去还要加紧功课。边做如此想,边定了定神,极力忽略异样感受,道:“事出两家,如何由你一人担待。王叔也非不念旧情,有此良机,只要言辞诚恳,总能劝说得动。总之见机行事,能解了此结最好,至不济也消些隔阂,为日后留个余地。”
二人都将此视作师门要事,一说起来就难顾其他,商谈半日,连回山见王庆瑞怎样设词全都想好,这才继续回程,却忘了仙子期前提醒,有人来寻之言。正往前行,忽见前方天仍晴美,却有大片海面被浓雾笼罩,上头艳阳高照,金辉四射,其下暗雾沉沉,一片混沌,比照鲜明又不符常理,显是有人在彼行法。因那雾气只管深沉,看不出有什邪气,不知是否此地隐居散仙逸士。这类人多半性情奇特,最厌有人惊扰,且素重恩怨,所居地界附近往往设有严苛规条,一旦冒犯即视之如仇,从此便多是非。高城因前面耽误不少时间,此刻急于回转,不想再旁生枝节,就跟袁朗商量是否避开当面,绕道而行,话还没完,雾中忽亮得一亮,似是两道剑光跳动,虽被雾气遮掩,明灭不定,看不甚清,隐约可辨乃是正教家数。既有同道被困,就不能视若无睹,才叫袁朗,却看他又一挑眉,带了满脸兴味神色道:“他两个怎会来的?这倒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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