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爷知道那些报仇的事都是你做的,”酒吞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他的话音里也渐渐压抑不住那阵失而复得的悸动,“本大爷也找了你很久,才确定你也还活着。”而在此之前,他与自己深爱的青年一样,饱受着对方离世的消息的痛苦煎熬,并且,酒吞还多一分无法原谅自己的自责。
茨木觉得,也许酒吞在得知他伪造尸体的一刻就放下了这些自我折磨,而于他自己,重逢前的每一刻,他都不是在以一个生者的名义活着。血液冰冷下来,狙击枪中的每一粒子弹都将一个丑陋的面孔拖进他所站在的深渊中。他甚至再也共情不到猎物临死之前的恐惧与挣扎,因为毁灭与死亡已经成为他的一体,他只打定主意假使命运放他完成这场盛大的复仇,他再用余生去找寻酒吞想要留给他的答案。
他不知道船上有一张网为他布下已久,他也不知酒吞其实早已看出了他行尸走肉般赴死的决绝。朝思暮想的那人布下这盘棋局,执意逼着他重新燃起生念,才最终愿意一露真身。酒吞其实始终陪伴着他苦等的时光,茨木的状态在他心中系下了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他认定自己做了一番最拙劣的计划,重逢已然不是靠着任何暗示与布局,而是仅凭他与茨木本能的直觉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直到他真正用自己的死亡吸引茨木为他斩断过去、投入邮轮上的这张网中,酒吞眼见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拖着憔悴的身体一步步逼近他的面前,却不得不在重逢之中再次无情地伤害他,因为行将就木的他必须死去,必须同自己一样,彻彻底底地重生。
茨木确实在认出酒吞的一瞬脱胎换骨地重生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得到解脱,才会与酒吞重逢在咫尺间。只是这样的重逢太过狼狈,他原以为不论生死都应该从容而坦荡地回到挚友面前,此时却穿着这样暴露的衣着,身体像被寒冷浸透后骤然溺进热水般,筛糠一样地颤抖着。他想摇动下身,取悦那根驱散孤独的灼热,却已经连蜷曲的脚趾都酥软透彻,只能任由身体的重量将他钉在那根搏动着生命的肉棒上。
茨木努力扭过身看向自己原以为永诀的面容,四目相视间他却怔住了:
滑落的兜帽下,他看见一头银白的长发,一如自己染成这头红发之前的颜色。他的主人将他那份冷傲的执着这样拓进脱胎换骨后的生命,就像他以主人灼目的火焰燃进自己苍莽死寂的生命,靠这一点猩红撑持着他的浴火重生——冥冥之中,心照不宣。
酒吞细密地亲吻着茨木耳后敏感的皮肤,他知道茨木被孤独煎熬着的身体与内心正忍受着欲望的折磨,希冀着一如过去那般疯狂的交融。可两人为了重逢,各自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独自前行了太久,此时只剩下万分的疲惫与安静的相互依存。
酒吞的手指轻触上茨木佩戴的颈圈,他看见他的茨木的身体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
“别怕……”他小心翼翼地抚慰道,顺手解开颈圈的束缚,温热的嘴唇深深吻上茨木颈间泛红的皮肤。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变了,趟过死亡与仇恨的深渊,他变成了连茨木都会觉得陌生的样子。
倘若一个人真的经历过死生一线的历练,他不会将那些险恶的境遇挂在嘴边,但他所遭遇的一切都会深深地刻进灵魂里。
酒吞那日虽将那枚子弹躲过了致命之处,九死一生却是真实的。救护车里,花鸟卷将河豚毒素交给他服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脉搏逐渐减弱,大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弹伤锐利的疼痛中逐渐失去生命迹象。他感知不到除颤仪的电流,听不见茨木呼唤自己的声音,唯有漫长而绝望的黑暗将他困顿其中,那一段与死亡唯一的区别是是他清晰地洞见着那一整个过程。
他不知茨木眼中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也许变得冷酷而暴虐,无法荡涤自己内心深处磨不开的黑色,无法掩饰自己血液中流淌的冷眼旁观一切的残忍,但这是引导启明者们徜徉于整个地下世界的人所必备的东西。茨木渴望分享他真实的内心,但这构筑在尸山骨海之上的世界注定会将茨木往日的澄澈撕扯得面目全非,若不是独立兵团那些看似光鲜的功勋背后埋伏着无数觊觎者的目光,若不是深知他们彼此都放不下与对方无解的羁绊,他也不至于将茨木引向自己冰冷的羽翼之下。
然而茨木以他的执着向酒吞证明了他最渴望看见的东西:即便这副冰冷面具下的酒吞散发着孑然不同于往日的可怕气息,这世界上却已没有什么可以驯服茨木的意志,即便是酒吞自己,也不能作为另一个身份去强迫他屈服于别人的意愿,唯有他的执着过于强烈,才使他甘愿牺牲一切、献祭一切,这是趟过死生诀别的深渊与激流后,留存在他血液里的唯一。
酒吞扳过茨木的脸颊深深吻上他的嘴唇,舌尖缠绵的试探头一次有些小心翼翼,直到茨木的回吻逐渐由颤栗的驯服变为炽热的回应,甚至慢慢透出了渴求,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酒吞并不知道,其实命运冥冥之中早对茨木许诺过他今日将成为的样子。酒吞更不知道他疯狂的恋人早已在心中将他魔化了千重万重,他往昔的种种是外人的高不可攀,茨木却仍期待着他更加冷峻脱世的外表,那时的茨木憧憬着的那个无人企及的神,恰恰是他如今渡过生死边界、历经脱胎换骨之后无可抗拒地成为的样子。
深爱的Oga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却并非是出于恐惧,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接纳这份从体肤深处爬出的战栗,这终于能被主人的一切愤怒与冲动彻底支配的狂喜。
作家想说的话
以为茨木真的被陌生人强暴的小伙伴举起你们的手~~~我辣么好的人肿么会发真的玻璃渣呢~~~~~P.S.画了新封面,也是出本的图片素材
Chapter 32 流光之章-驯兽之夜(宴会厅中的胶衣与电刑,被主人掌控全身反应)
夜幕降临,深蓝的海面上,独自航行的邮轮悄然改变了模样。洁白的船身上印着花体名字的金属板在海雾的遮掩下无声地翻入船体,显露出另一面书写的真实名字——“极昼号”。
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夜间的盛筵正式拉开帷幕。
大厅中沸腾的喧嚣飘入海面,被回旋的海风间或撩进敞开的窗口。茨木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才回想起自己刚才竟在酒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酒吞怀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像要融化开。他那失魂落魄的四个月中睡眠始终很浅,每每闭上眼,脑海里总是走马灯式地跑过关于酒吞的种种画面,那些夜晚是他濒临溃散的时候,唯有不断暗示着自己复仇与死亡是此行的归途,才能勉强抑制住那阵追随酒吞去结束生命的冲动。
大概是累积的疲惫在扫清痛苦的一瞬间尽数释放,他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境都不曾发生,以至于酒吞的面容在视野里浮现的时候,茨木竟恍惚地伸出手试探眼前的场景是否真实。
“睡够了?”酒吞温柔地握住他光裸的手腕,茨木这才发现自己睡得太沉,乃至于都不知道酒吞什么时候为他脱去了紧绷的衣物,将柔软的毯子覆盖在他裸露的身体上。下腹饱胀的感觉提醒着他,酒吞一直没从他的身体深处撤离出来。
茨木揉了一把凌乱的额发,猩红的发丝滑过指间,诉说着已被斩断的过往,捋过发梢的动作也稍稍迟滞了一下。
“这里的事太急了,不然本大爷也不想这么快把你带来,”酒吞领会到他的心思,口气里充满歉意,“独立兵团合并之后,明明才刚有点起色……”
“他们刺杀挚友,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吧?”茨木却以一句反问打住了他的话头。
“是归是,启明者既然能借机推波助澜,怎么也有让它延后的能力,本以为可以晚一点……”酒吞叹了声气,伸手取过桌边留给茨木的晚餐,将盘中的沙拉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先吃点东西吧,今晚保不准有人要远程刁难你。”
酒吞心知茨木前来“刺杀”自己的事必然拦不住风声,怕是早就传进了他那谎称病逝却仍暗中对他指手画脚的父亲耳中。这个叫八岐大蛇的男人,于酒吞是挥之不去的阴影般的存在,一直意欲用他的强权去左右酒吞的一切选择。虽然心知不能类比,但酒吞始终害怕自己受他影响,将同样风格的强权施加在茨木身上,此次将茨木带回身边,酒吞也一直在找寻一个避免这种趋势的相处模式。
咀嚼着挚友亲手填进他口中的食物,下身也还贪婪地包裹着他的欲望,茨木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放荡到极致,大概早就背离了政客背景的家庭从小教给他的教养。但对酒吞刚才的那句话,他却拿出了本能之中的断察力:
“这种人,挚友早就不用和他们共事了,既然看出他们的动向,当然越早摆脱越好。”
“你是这么想的么?”酒吞有些诧异于他果决的放弃,“可是即便本大爷需要摆脱,你终归是无辜的。本大爷知道独立兵团有你的梦想所在,就算本大爷被他们亲手所杀,以你的实力仍然是继任独立兵团总指挥的第一人选,虽然有了那些人,这条路会更艰辛一些……”
“挚友错看我了,”茨木的声线里有些赌气意味,“我从前是无路可走,因为挚友才走到今天。我在乎的从来不是继任独立兵团总指挥的位置,何况凭我自己,有我永远过不去的坎,无关实力,我要是留在那边,只会辜负挚友的期望。”军方高层奠定的局面并非以他一意孤勇就能闯过,他知道那道由Alpha构筑的玻璃天花板将会阻绝他的前路,他们会像不择手段地刺杀酒吞一样,想出种种虚妄的托词也将他困于高位之下,他于这些从未心存侥幸。酒吞离开了独立兵团,他也不再有兴致逗留周旋,毕竟天地旷阔,既然高攀无路,徜徉于地下亦不失为绝佳的选择,何况还是回到酒吞身边。
茨木没有倾吐更多,但酒吞已经明白了他全部的决绝。
酒吞心想,他大约是终于摸清了茨木的门路。过往种种总让他以为,茨木只是起步比他晚了些,凭借他的提携与茨木自己坚毅的信仰,迟早能被挖掘出不亚于他的潜能,他也应当做好准备放茨木独自展翅,而不是武断地为他做出选择,将他圈禁在自己的光芒与阴影之中。可他豢养的这只雏雕每每到了独自起飞的时刻,却总是逡巡而后归来,再分明地告诉他,自己迷恋着他抚弄之下的温存不能自拔,天际浩渺但少了他的气息,便只是一文不值的虚空。
或许他们生来的宿命便是一同征服这个世界,唯有茨木能对他不卑微,不胆怯,甚至在与他抗衡的同时仍深爱着他睥睨众生的力量,唯有茨木不能离开他而独存,他也注定要将茨木完完整整地收归怀中。
酒吞在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身上已经浑然散发出一种将茨木紧紧包裹住的气场,茨木安然地躺在他怀中凝望着他,只觉得如今这头银白的发色将他的挚友衬出一种不容进犯的威严与莫名沉稳的性感,衬得他幽邃的紫眸也宠溺得让人沉醉过去——这大约是自己舍弃的颜色最完美的归宿吧,茨木心想,而他也将酒吞曾经的炽热与果敢熔融在了自己的生命中,燃成一簇危险奔腾的火焰。
他们各自守护着彼此的回忆,紧贴的胸膛合着的心跳证明着失落的过往其实从未被抛弃,他们接纳了彼此过去的青涩,承袭着对方逝去的颜色,却也因此将自己的生命塑成了最无憾的模样。
酒吞身上弥漫的危险气息宛如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邀约,茨木深知他所拥有的最深的感情已然不是昔日那小心翼翼的呵护与温柔。他解禁了他深重的爱恨、刻骨的欲望与吞噬一切的野心,茨木忽然想要挑战他的全部,向他证明自己足以承载他疯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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