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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军营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一片呼喊声,说是走水了。而当时的萧镇正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嚷叫个不停。他被吵得无法,掀了被子走下床,鞋也未穿就出了营帐。

到得帐外,又见兵士来来去去,慌慌张张,自觉有异。他奔回帐内,未及穿鞋,只拿了一把刀,便又冲了出去。

自经历过一次暗算后,他养成了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天大的事也没有这件事大。但就是因此,他被陈孚抓住了把柄。

萧镇离开营帐后奔向了事发地,只见粮草烧焚殆尽,火星子在夜里忽闪个不停。萧镇的那把刀经由火光一照,反射出了刺目的光。

陈孚正因没有保护好粮草愤愤不已,又被这刀光晃得眼花,脾气立马上来了。他也不管萧镇官职几品,走过去就是一顿骂。萧镇本就对这陈孚无甚好感,如今又被这人兜头就骂,当下没了忍气吞声的耐性,直直地骂了回去。

陈孚一被骂便又清醒了几分,立刻就治了萧镇以下犯上之罪,一顿杖责过后还写了份奏折呈交今上。那份奏折里直言陈家历代为国杀敌,丝毫不求个人的保全,却不料如今被一后辈如此看轻,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祖和先皇。

因着这事,汝阴侯即使身在外地亦被传回京中,还被今上命令要好生管教萧镇,莫要辱没了汝阴侯府的名声。

萧镇自是知晓了此事,因而回京路上忧心忡忡,只想省着力气回去应对,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懒得说了。

孟祯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颇有些心不在焉,继而又笑着冲萧镇眨了眨眼,说:“萧镇西,咱们来比比谁的马跑得快吧?”

萧镇一听又是费力之事,立时就摇头拒绝了。不料孟祯继续纠缠,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萧镇的□□之马,激得那畜生撒腿就跑。

接着,孟祯又是一记鞭子下去,不巧的是恰好抽到了拉车的马。那马愤怒地抬起了上半身,又因不稳倒向了它身边的另一匹马。眼见得马车要翻了,孟祯于瞬时间下马,一手把那将倒之马拉回来,一手持匕首上前欲断了套马的缰绳,却不小心割伤了马脖子。

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只见他走下马车,斜着眼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血流如注的马脖子之后,将视线转向了站立一旁的孟祯,笑着说:“孟长史好身手!”孟祯是镇西将军府中的长史,故而那人称呼他为“孟长史”。

孟祯拱了拱手,回道:“在侯爷面前,只能算班门弄斧了。更何况,此事因孟祯而起,自得由孟祯来善后。”

马车里的人即是阳陵侯陈牧,他亦是身着重铠,只是面容不及萧镇凶猛,倒有几分书生气,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演练一般。那一双眼睛虽不明亮,却在浑浊中透着算计。一抹胡须严整地长在口鼻之间,不多出一分,也未少了一分。

萧镇方才听到了后方的动静,只须回头一望,便又策马归来了。听见孟祯无甚起伏的认错之语,心中倒有了快慰。他可从未见过他这般恭敬,这般正经。不过,好歹是自己人,断不能由着阳陵侯随意处置了去。

“抚军,可是瑞平又不知轻重了?”

陈牧的侯位乃是世袭,而抚军大将军的封号却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来的。“瑞平”则是孟祯的字,萧镇习惯了如此称呼他。

陈牧走到那血流而死的马边,蹲下身来用手抚过鬃毛,说:“马儿,马儿,是你时运不济!”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孟祯的肩膀,说:“孟长史好歹是救了我,此事便揭过去吧。”

此话一出,萧、孟二人才算松了口气。不过,孟祯可是再不敢乱动作了。方才陈牧对马说的话就像是一把横在他脖子前的匕首,再进半寸,他就要殒命城外了。

今上体恤阳陵侯一行人路上舟车劳顿,特许三日后再进宫。因而到得城中后,各级武官便领着各自的人回府去了。

孟祯本该随着萧镇同去镇西将军府,可他是个没有定性的,半路上就想寻个借口走人。萧镇想着他先前的确受了惊吓,便松口让他早点归家去了。

这么一来,萧镇便要独自一人回府了。他料想得到,他那两位兄长定是在他府上等候多时了。他那被胡子遮盖住的嘴唇有些勉强地抿了抿,大约是在想方设法找寻开解之道。

他好不容易来到家门口,却有些不敢进门。自家夫人已在眼前不远处等着,萧放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他好想用他的胡子扎扎萧放的脸蛋。可是,府中有一狼一虎在等着他呐!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加快了步伐,随着夫人和儿子进了府。他夫人自是瞧出了他不言语背后的紧张,心中暗笑一声后道:“夫君不必忧虑,二位哥哥来时可都是笑着的呐!”

萧镇一听确实松了口气,笑着就说明事态并不严重,他还能把这事糊弄过去。想着他不禁点点头,还蹲下身来,把脸往萧放凑过去,扎得他直呼:“父亲,孩儿已经过了垂髫的年纪了!”

这时,萧镇听见了一阵笑声,抬头一看,不仅自家夫人正笑着,一旁的丫鬟们也正憋着笑呐!他不由得正了正神色,撇下这一干人等,去接受训斥了。

他知道二位兄长喜欢在书房等着他,抬脚便往那里去了。其实,几年未见,他还是挺思念他们的。虽然大哥总是板着张脸,令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可好歹是知道护短的。再说那萧锐,纵然平日里最瞧他不上,可在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却只会有他了。

他硬着头皮进了门,只见内室香烟袅袅,令他这一介武夫也醒了神。他向左步行,穿过一道内门,再向左转个弯,就见到了两位阔别已久的兄长。只见他们二人正手捧茶盏,笑颜相对。见是萧镇来了,赶忙转过头来道:“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萧镇听出几分不对劲,正要转身拔腿就跑,却已被萧锐猛地拿住了。他苦着张脸回头,一面告饶一面说:“我这次可真是冤啊!”

萧锐松手放了他,回到座位上,翻了个白眼,说:“你能有什么冤情?无非是说别人先招了你,与你半点关系也无!”

萧镇立在那里,不敢再回话,因为他方才被萧钦瞥了一眼。只见萧钦缓缓起身,也不走到他面前,便转过身,往那窗外看去,悠悠道:“你莫非还未看清当下的形势?何苦招惹他,给自己一顿罪受呢?”

萧镇的确不知形势为何,可兄长所言哪能有错,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应是,不敢再有半分忤逆。这番表现落在萧锐眼里,又不免遭了顿白眼和讽刺。

萧钦哪会不知萧镇的本性,冷着张脸把人骂了一顿后又解释道:“如今咱们侯府可都是投向了今上了,阳陵侯府的人定然不会好生待你,平时无事便别凑上去了。”

萧镇寻思着这与家训不合,正要出口,却被萧锐打断了,只听他说:“兄长何必与他解释,只道莫再与阳陵侯府的人有瓜葛便是了。说得多了,我怕他记得这不记得那,到头来还会坏事!”

萧钦点头,问道:“老三,你可听明白了?”萧镇点头不已,以示自己聪明得很。

萧钦接着道:“瑞平今日怎未与你同来?”

萧镇自是将事情缘由说了个明明白白,惹来萧锐一声叹息,只听他道:“你觉得瑞平是无事生非吗?他还不是为你出气!”

萧镇纵然再是个榆木脑袋,也明白了,孟祯定然是知晓他脸上不愉的缘由,这才使了计捉弄了阳陵侯。却不料被阳陵侯识破,差点惹上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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