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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走可以,道歉了再走!”

顾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啟,问道:“你让我道歉?”他环视了一圈,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可不是一场好戏吗?汝阴侯世子宠爱小厮的名声传得众人皆知,如今却为了他们几个要同这不知好歹的小厮翻脸,当真是头一回见着。

萧啟没再说话,只是拉着顾容衣袖的手仍没有松开,似乎还固执于要一个道歉。

顾容可算是又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可没想到,萧啟今日会这般待他,竟然让他去向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道歉。当初的决定,真的对了吗?人,果真是善变的吗?

顾容挣开萧啟的手,又看了眼坐着的一圈人,眼神里满是不甘,可最后还是小声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言毕,他落寞地离开了亭子。他明白,他还是昔日的他,可萧啟却不再是了。

而亭子里的陈侃,见顾容摇摇晃晃地走了后,和萧敏、萧放对视了一眼,而后对萧啟道:“萧兄,我看你那小厮越发没礼数了,咱们几个可以不放在心上,改日换作了别人,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去。”

几个旁的世家子弟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萧兄,这种人,玩玩就罢了,真上了心,未免有损官声。”

萧啟听了本就火大,哪知萧敏、萧放又在一旁插嘴道:“你们可别提这事,提它还不如正儿八经地为我兄长寻几个好人家的女儿来,这才是上得了台面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拍掌称妙,居然还真的说起了哪家的女儿文采出众,哪家的女儿识大体知礼数,还有哪家的女儿精通音律善弹琴。萧啟听得愈发不耐烦,可如今他又不能走,只得陪在那里,听他们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听着听着,他又想起了顾容愤而离场时的眼神,他的头猛地一摇,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坏了事了。他同这些人聚在一处可不是为了给顾容难堪的,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这种局面呢?顾容到底还是经事太少,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往后这类的事情,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解决为好。

这一日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顾容想着萧啟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就这般闹将起来,真是不成样子。而萧啟则是在事后好好补偿了顾容一番,让他没闲心再计较这件事。可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成了长堤决口前掉落的第一块石头。虽然这块石头对上下地界都没多大影响,可累积多了以后,谁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转眼到了仲夏时节,东去的张掾终于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去的,自然也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坐在马车里,喝得醉醺醺的,嘴里直呼:“拿酒来!”

萧啟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回来,只是带着顾容出门的路上听到了这一声喊,便拦住了车夫,朝车内喊道:“酒来了,你起来拿!”

张掾起身一看,见是萧啟,又往后倒去,道:“你小子扰了我的好梦!”

萧啟拉着顾容坐上了马车,挤到里面后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回来的?”

张掾突然睁开了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有了几分清醒后,道:“对哦,你怎么回来了?还是说,我的马车到了西塞?”原来,这几分清醒完全是假。

萧啟听后哭笑不得,推着张掾坐起来,道:“这是在京中,你醉得可真厉害!”

张掾摆摆手,丝毫没有坐起来的意思,衣裳的前襟散乱着,大概是在效仿古人的放浪形骸。好一会儿后,他自己爬将起来,道:“醉后方可解愁,你小子生平不知愁滋味,就别来管我了!”说着,他竟是要将萧、顾二人推下马车。

萧啟无法,只好带着顾容下了马车。再回头时,那马车已在远处跳动着了。他看了看那马车消失的地方,觉得有丝恍然。当初他一回京就听说了秦遥夜的事情,接着就知道了张掾千里寻人的事迹。看张掾今日的模样,也能知道秦遥夜最后做出了什么选择。只是,他可不明白,秦遥夜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按理来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师府绝对会藏着掖着,以保证府上的名声。可是秦太师却偏要把这事告到今上面前,还说要解除婚约,以免牵累了皇室的颜面。如此倒也罢了,撺掇着张掾去寻人又是为了哪般?太师府莫非没了寻人的家丁?还是说,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调开张掾,让他分身乏术?

他越想越觉得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局势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变了。好比交好陈侃一事,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同他多接触。他原先以为父亲是想让他去陈侃身边挖些利于今上的东西,可父亲从未提及此事,实在是怪异。

因着这些想法,他也没了在外闲逛的念头,不一会儿就拉着顾容回府去了。顾容并不认识张掾,只是听说过,但是一见面他就猜出来了,因为他很像萧敬。这会子他见萧啟无心在外,也就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来,好给他一个回府的机会。

可终于到了府中后,顾容却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就守在门口,眼见着萧啟进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走,走了好一段路后才说是夫人有事要找。

萧啟原也不喜张大娘,可这番上了战场后回来,他竟觉出了她的可喜之处,因而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的。张大娘知道萧啟有心待她好,自然对他愈发亲切,也就有了突然拉人这件事。

顾容默默地看着萧啟跟着张大娘走远,心中空了下来,边沿裂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血,缓缓地刺痛着。他有些不明白萧啟了,难道四年的分开换来的就是这没来由的疏离?早知会有这一天,他还不如早早地归去。可是,若真是疏离了,萧啟回来那日怎会那般看他,怎会说那样的话。他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丢下了这事,回沉香苑去了。

另一边,跟着张大娘去了萧夫人处的萧啟正沉默地坐在他母亲对面,神色间尽是抵触,只听他道:“母亲这是在为难我。”

萧夫人较之四年前要显得有风韵了,更没有了被限制在侯府中的沉闷,因而谈及此事时竟也是十分轻快的,她道:“你要知晓,你迟早是要娶个人上门的。如今你已经是将军了,不知道多少有女儿的大臣在观望着。要是哪天你被赶鸭子上架,娶了个厉害的进府,那顾容的日子,可就难了。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位,我已见了好些回,是个软的,没啥性子,绝对会依着你,也不敢随意放肆。”

萧啟已然心动,可还是顾忌着顾容的心情,便道:“母亲,这事,我还需要同他商量一番。”

萧夫人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朝萧啟扔了把团扇过去,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拿捏住他,未曾想竟是他拿捏住了你。你将来可是要继承汝阴侯侯位的,一个身边人都降不住,你还能做些什么大事出来!”

萧啟听后觉得母亲说的甚有道理,便道:“我只是要同他说一声,让他知道便好。”

萧夫人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递了个眼神给张大娘,让她出去。随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蒙,母亲知道你心里把他作个宝,可他未必就把你放在心上。你走的这几年,他常常同那清和混在一处,也不知做出了丑事没有。我这是怕你吃亏。若他没做,你婚后他自然依旧待你好。若他做了,他定然会故态复萌,又去找那清和。你可要长长心眼,多看着他呀!”

萧啟初时并不信萧夫人所言,可听得越多越觉得有这回事,一股冲动上了脑,他随口说道:“那婚事便由母亲安排吧!我先回沉香苑,派人好好查一下这件事。”

萧啟慌忙赶回沉香苑,而萧夫人则是笑得悠游自得,她知道,这下子定然能让这两人生了嫌隙了。她一面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一面又为汝阴侯萧钦的不得其法而不屑。萧钦除了下毒暗算就再无别的法子,怎么也没把顾容弄死。而她呢,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让萧啟应下了婚约,还让他对顾容有了怀疑。这么一对比,她越发觉出萧钦的不知变通,心里的那股厌恶也就越重了。

当萧啟回到沉香苑时,他发现顾容不搭理他了。他思前想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顾容此时更希望见到的人是清和,而不是他。他明知不该这么想,可脑子里总有个声音说:“事实便是如此!”由此一来,越想越生气,伤人的话便脱口而出,只听他朗声道:“顾容,我今日答应母亲要娶亲了,你是去是留我都不会干涉了!”

顾容闻言,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满是泪痕,他抽泣着,哽咽着,道:“你说过就我一人的,你说的都不算了吗?”他之前只是听张大娘说起这事,本是不信的,哪知道此时竟然听到萧啟亲口说出,心中的痛自是又加了几分。

萧啟正是心烦时,又见顾容似在无理纠缠,便道:“我往日说的,你都忘了吧!我可不止你一人,就像你不止我一人一样!”

这日的争吵在沉默中结束了。这是头一次他们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吵架,这个原因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抛来抛去,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萧啟并没有着人去查清和之事,而是默认了这是事实;顾容也没有去查萧啟要娶的是谁,而是起了离开的念头。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少了亲密和默契。

可是,不管争吵的结果如何,萧啟的婚事还是定下来了。萧钦本想要制止,可知道萧啟也不反对后也没了理由,只好随了萧夫人的意。而那成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年的年末,梅花绽放的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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