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单时他还在停不住地掉泪,只能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店员诧异又关切地看着他,递给他那杯冰美式。黑黑凉凉的一杯,没有加双份的奶和黄糖。光是一口,就苦得他龇牙咧嘴,周青脉喝过这种咖啡再来吻他,其实也是苦的,他告诉自己甜罢了,就如同一秒也不停地倒数时间的这些天。
此时,此刻,迟朗忽然觉得自己所处的肯尼迪机场像座飞碟,也像个巨大的马鞍,总之都是为移动而生的东西,正如此处不断升降的一架架客机,大的小的,人们出来,人们进去,或来纽约寻梦,或抱着破碎的梦奔向家乡,来往皆为异客。而机场外围的皇后区,照旧日日如此川流,这座不息的城市,这座城里的每一块砖,似乎日日都在做着关于自由的梦。
纽约州和纽约城差别还是很大的。迟朗还是喜欢自己上学的那个海滨小镇。
咖啡刚喝了半杯,他准备一口灌干净,却忽然接到周青脉的电话,“马上就要关机了,”周青脉说,“你回了伊萨卡,记得去我那个出租屋看一下,我留了东西给你,让房东保管了。”
“是什么啊。”迟朗慌乱地抹着鼻子。
周青脉沉默了一下,他听出迟朗在哭,“让你笑的东西。”他柔声道,“不哭了啊,再哭我都想砸开舷窗跳出去找你了。”
之后迟朗端着半杯已经不冰的美式,傻傻地站在机场外,看一架一架飞机起飞,他有时候看得清航空公司的标志,有时候不能,但他知道其中总会有一架,上面有周青脉。
当天傍晚,迟朗回到那个出租公寓,他们的房间已经住了新房客,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看了看就下了楼。苏杭口音的房东交给他一个纸箱,用钥匙划开胶带,迟朗蹲在公寓门口,看见里面整齐地码着的那些日常用品。比如周青脉这些天用的薄荷味沐浴露,柠檬味洗发水,瓶身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剩的也很多,就好像崭新的一样;再比如周青脉纯白的浴巾,快用完了的记事本,还剩小半瓶的隐形眼镜液。
最重要的当然是那张纸条,街灯不算亮,迟朗眯起眼,纸条上面写着:
你把那些都用完吧,这样,至少一个月,你身上就是我的味道了。
当然你也可以用它们做点成年人的事,放心,我不嘲笑你,我也顺走了你两条内裤。
周青脉写字太漂亮了,笔锋也太锐利,和这些内容显得格格不入。迟朗蹲在那儿,僵着,脸蛋麻着,一动不动。
房东大姐从猫眼看到他迟迟不走,就推开门,“哎,小伙子呀!”她轻声叫,怕吵到邻居,“身体不舒服?进来坐坐伐?”
“没事,没事,”迟朗抱着纸箱跳起来,“谢谢您!”他冲房东点头致意,然后只身快速走上寂静的街道,挺胸抬头地,一看就很健康。
15
坐地铁去接人,虽说听起来有点寒碜,但对周青脉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接的也都是同一个人,那家伙叫迟朗。只不过,以往周青脉把迟朗接上,两人什么多余的都不会做,一定直奔宾馆,什么速8,如家,7天连锁,选择多了去。当然,也不是没有上档次的,在快捷酒店厮混腻了,迟姓资本主义公子哥就会来发大的,大四一年,他回国四次,带周青脉去过凯宾斯基、希尔顿、友谊宾馆、香格里拉,并且一住就是连周住。
于是,当迟朗回国并留在北京的时候,周青脉这个从来挑不出错的优等生也就绝不住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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