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相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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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杨兼却听懂了,笑眯眯的说:“对待以前的老东家,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郝阿保冷笑说:“有奶就是娘,这有甚么好奇怪的。”

杨兼点点头,说:“真真儿势利眼,不过……兼喜欢。”

郝阿保没有再说话,突然提起手来,打了一个手势,郝阿保的士兵看到这个手势,立刻点起火烛,将整个船只全都点的灯火通明,雾气朦胧间,火烛摇起来,异常醒目。

“怎么回事?”

韩凤第一个发现了周师的异常,说:“周贼怎么还点起灯来,莫不是要放河灯?”

韩凤一头雾水,但真别说,雾气朦胧间,周师的大船点起火光,一片片烛火摇曳着,竟然朦胧又梦幻。

兰陵王眯起眼目,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好!”

他的话音一落,便听到“啊呀——”的大叫声,船上的士兵突然毫无征兆的掉下水去,不只是一个士兵,接二连三的,一个接一个发出“哎呀啊!”的惨叫声,噗通噗通全都掉了下去。

安陵王立刻大喝:“有埋伏!全军戒备!”

原来火光并非是为了好看,而是信号,这雾气朦胧之中,点火自然是最好的信号。郝阿保事先令狼皮前去做了埋伏,他的亲信埋伏在水里,看到火光立刻行动,偷偷游到齐军的船只边上,将齐军士兵悄无声息的拉到水里。

“报!!是稽胡人!”

“稽胡人在咱们船只下面,他们善于泅水,把将士们全都拉下去了!”

“快!快开船!”秘书郎祖珽厉声下令:“开船!把这些稽胡蛮人甩掉!”

士兵落水声音此起彼伏,因着雾气越来越浓郁,视野越来越差,所以齐军士兵根本无从分辨稽胡人从哪里上船,往往刚发现了稽胡人,后背又有稽胡人爬上船来,出其不意,直接将齐军士兵拽下水去。

齐军士兵哪里有常年居住在山谷的稽胡人擅长泅水,一落入水中,根本没了抵抗能力。

“开船!开船啊!”祖珽怒吼着,却听士兵慌张回禀:“不好了!不好了!开不了船。”

“为甚么!?”祖珽怒问。

士兵回禀说:“稽胡人太过狡猾,他们开了小船,用钩拒将咱们的大船拉住了!”

据说钩拒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一种水军作战的武器,好像长戟一样,但是头上有钩子。舟师作战的时候,如果敌军要前进就用钩拒抵在敌船之上,把敌船推开,如果敌军要逃跑,就用钩拒勾在船只身上,把船只拉回来,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

不止如此,多个钩拒勾在船身上,还可以直接将船只粉碎,简直就是舟师作战的外挂武器,无往不利。

郝阿保给他的士兵们配备的兵器便是钩拒,士兵们为了潜伏,划的都是小船,比不得齐军的大船,但是如此多的小船围拢过来,钩拒勾住了齐军大船,大船一时间竟然无法开动起来,被稽胡人固定在了水中间。

齐军那么多条大船,但将领们都在一条船上,郝阿保吩咐过了,只要围困主将大船,其他船只一概不管,如此一来,齐军主将的大船和其他船只便分了开来,而且越分越远,眼看孤立无援。

祖珽气急败坏的跺脚,大声说:“莽夫坏事儿!!我就说不能退兵,你们看看!”

“谁是莽夫!?”韩凤第一个不答应,一把揪住祖珽的衣领子,说:“臭瞎子,你再说一遍!”

退兵是兰陵王、韩凤和斛律光三个人一致同意的,但是谁也没想到,杨兼竟然如此不要脸,说好了不打,转头竟然偷袭他们,不过仔细一想,杨兼确实也没说不打……

兰陵王拦住韩凤,说:“韩将军,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韩凤狠狠一把扔开祖珽,“咚!”祖珽直接坐了一个大屁墩儿,跌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他们内讧之时,突听一阵轻笑声传来,原是杨兼的船只已经跟了上来,不同于齐军的凌乱,周师的水军是层层递进,慢慢推进,排着阵法开过来的,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模样。

杨兼朗声说:“小四儿,为兄说过了,再见面可不放水啊,没成想这么快便见面了!”

他说着,对士兵下令:“勾住他们的船只,勾稳点,全都抓起来,一个不漏。”

兰陵王一听,杨兼野心勃勃,今日竟然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安得这等“好心”!

“嗤——”兰陵王当即抽出佩剑,说:“劳烦老将军指挥,长恭为老将军拖住周师。”

斛律光点点头,说:“千万当心!”

兰陵王不说废话,立刻踏着搭在船只上的钩拒,动作灵敏直接窜到周师的船上。

兰陵王单枪匹马闪过来,周师的士兵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微微有些后退,就在此时,郝阿保已经耍开自己的两只大斧头,说:“来得好,我去会会他!”

郝阿保说着,直冲兰陵王而去,别看他身材不如何高大,但是加上那两只大板斧,气势一下子就提了上去,一旁的狼皮说:“主公,我来助你!”

狼皮也加入了战圈,二对一打兰陵王。

杨兼看他们缠斗起来,立刻后退两步,也不碍事儿,也不逞强,好像在看说相声,抻着脖子说:“保保,你们二打一已经占尽了上风,可别输了,输了丢人!”

郝阿保气急败坏,抽空恶狠狠地说:“谁是保保!别叫的如此恶心人!”

又道:“我呸!我郝阿保会输?你就等着我削了他的脑袋,给你泡酒喝罢!”

韩凤本就是个武人,看到旁人打架,手心儿都痒痒,这会子眼看着兰陵王深入敌群,自己也闲不住,握住长戟,说:“我也去帮忙!”

斛律光眼看着那边战圈胶着,虽然兰陵王一打二不落下风,但时间一长体力必然跟不上他们的车轮战术,到时候得不偿失,便说:“快去!托住他们,千万不要恋战!”

韩凤当即也顺着钩拒跃到周师的战船之上,便要加入战圈。宇文会却冷笑一声,横刀在跟前,笑着说:“小崽子,你的对手在这里呢,先打得过阿爷我再说罢!”

宇文会乃是骠骑大将军,统领四千兵马,武艺高强不在话下,而且身材高大又魁梧,一站出来妥妥的将军之风,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宇文会很快和韩凤缠斗在一起,杨广却背着小肉手,岿然不动的站在战圈的外围,一点子没有小孩儿的惧怕,反而老神在在,气场镇定的说:“宇文会要输。”

“要输?”杨兼挑眉说:“宇文会打不过韩凤?”

杨兼虽然知道历史,但是如此细节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宇文会与韩凤身材都差不多,全都属于高大的类型,加之宇文会的气场十足,杨兼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杨广奶里奶气的话音一落,“嗤——”一声,韩凤的脸上登时多了一条血痕,刀口很深,险些被毁了容,怎么看都是宇文会占尽了上风,哪里会输?

但是下一刻,哪知道韩凤却是虚晃一枪,以退为进,故意放水,宇文会得了便宜,还以为韩凤根本没有甚么斤两,乘胜追击,反而露出了破绽,韩凤唇角挂起狰狞笑意,嘶声力竭的大吼一声,长戟横扫,“当——!!”如果不是宇文会及时反应,后退用刀挡格,宇文会的整条手臂险些被韩凤给砍下来。

杨广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韩凤是典型的不要命,宇文会不是他的对手。”

宇文会此人,也不是武艺不好,但是缺乏思虑,韩凤又常常以性命相博,宇文会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杨兼说:“那谁是他的对手?”

杨广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杨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是宇文胄!

宇文胄虽身材高大,比他弟弟宇文会还要高一些,但给人的感觉是个斯文人,讲道理的人,完全没想到,宇文胄的武艺竟然在宇文会之上。

杨兼微微蹙眉,说:“但是宇文胄有伤在身,如今上阵,还是太过勉强。”

杨广点点头,说:“还有一人。”

“是谁?”

杨兼说到这里,便听到“当——!!”一声,宇文会的大刀竟然脱手而出,被戟头直接挑飞出去,“剁!”直接冲着杨兼面门而来。杨广反应很快,别看他个头小,但是动作异常灵敏,一把拉住杨兼,向后后退五六步,快速闪过。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后排冲出,“唰!”一声拔出插在甲板上的大刀,冲向韩凤。

那人没有穿介胄,竟是一身长袍,看来并非挂帅将军,而是在军中担任文职之人,定眼一看……

“齐国公……”竟然是齐国公宇文宪。

杨兼读过历史,他知道宇文宪此人能文能武,虽然看起来斯文儒雅,但其实是个儒将,在攻打北齐的战役之中,大军落败,士兵不敢迎战,宇文宪带兵奋力阻击,与他一同出兵的将军们战亡的战亡,战败的战败,只有宇文宪浴血杀出,挽救了北周的尊严。

不过这一路上,宇文宪只是个“监军”,根本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也从来不出手,杨兼几乎要忽略他是一个武将的事实。

宇文宪抽出大刀,直冲韩凤面门,韩凤脸上挂着血,眼珠子赤红,哈哈大笑,仿佛一个狂人,大吼着:“来得好!!”说着,也直迎而上。

杨广拉着杨兼退开之后,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背着手微微颔首,说:“就是齐国公了。”

他说着,似乎想要统观大局,但是个头太矮,影响视线,不动声色的踮起小脚丫来,还把肉嘟嘟的小脖子抻长了一点点。

杨兼轻笑一声,说:“儿子,要不要父父抱着你看?”

杨广面容一僵,冷冷一哼,说:“不必。”

他说着,果然不愧是一朝君主,聪明的厉害,颠颠颠跑到箱子旁边,手脚并用的扭着小屁股爬上去,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这会子便看的清清楚楚了。

杨广统观全局,点头说:“齐军已经大乱,咱们的目的达到了,接下齐军整顿队伍,势必要回击,我们反而讨不到好处,可以下令退兵了。”

杨兼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齐军那么多能人坐镇,虽然他们偷袭成功,但是有斛律光发号施令,齐军很快便会整顿好,到时候便是硬碰硬的血战。

杨兼虽然口口声声说一个不漏,都要抓回去,但其实就是“危言耸听”,只不过吓唬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

齐军经过这次偷袭,文武分化必然更加严重,祖珽不服武官,韩凤不服文官,矛盾激化,加之祖珽迁怒于斛律光和兰陵王,齐军的内部矛盾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不需要打硬仗,他们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齐军的队伍,又何必现在浪费工夫呢?

不得不说,便宜儿子露馅之后,当真不是一般的好用,杨兼的外挂知识,再加上杨广这个暴君外挂,强强联手,几乎是无往不利。

杨兼下令说:“鸣金,收兵。”

“是!”尉迟佑耆立刻传令下去。

郝阿保一听到鸣金的声音,立刻向后一窜,退出战圈,他满身都是热汗,鬓发也湿透了,犹如从水中打捞出来的一般。他与狼皮两个人对抗兰陵王,兰陵王竟然不现败势。郝阿保方才话说的太满,这会子脸皮有点疼,便说:“鸣金了,不打了不打了!狼皮,咱们走!”

“是,主公!”狼皮立刻也退出包围,保护着郝阿保向后退去。

而另外一边宇文宪与韩凤交手,宇文宪可比宇文会稳重的多,而且心窍玲珑的多,韩凤的那些个假动作,他一个也不上当,反而是韩凤,在宇文宪面前竟然不够看了,空有一副蛮力,宇文宪的刀头一挑,韩凤已经被逼到甲板边缘,“咕咚”一声竟然直接掉进水中,变成了真真儿的落汤鸡!

韩凤掉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还想要上船继续打,宇文宪的刀尖一摆,削向韩凤抓住船沿子的双手,如果不是韩凤反应迅速,他的十根手指,肯定会被剁下来八根。

韩凤在水中怒瞪着宇文宪,说:“你到底是何人?我看你有点子眼熟,日前跟着那怂包卫国公的,也是你罢?”

韩凤与宇文宪早就交过手,在宇文宪保护卫国公来到延州的路上,其实交手过好几次,如果不是宇文宪的保护,别说是宇文直了,就连借给宇文直的四千兵马恐怕都已经折了。

韩凤显然对这个劲敌很有兴趣,宇文宪则是冷淡的收刀,瞥了一眼落汤鸡一般的韩凤,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说:“你不配知晓。”

郝阿保的士兵不只是将齐军的士兵拉下水去,而且还像是土匪一样,路过的地方全都给抢空了,简直是贼不走空,抱了齐军舟师上的粮草和兵刃便跑,听到鸣金之声,立刻跳下小船,仗着小船速度快,没有大船那么笨重,立刻划出老远,向周军的大船汇合。

齐军几乎要被稽胡的伏兵气死了,愤怒的大吼着,但是粮草和兵器也追不回来,眼看着稽胡人逃之夭夭,很快藏身在浓雾之中,再见不到踪影。

杨兼动作干脆利索,鸣金之后立刻整顿,大船后撤,很快收兵。齐军刚刚整顿好,稳住队形,结果敌人已经不见了,兰陵王和韩凤回了战船,斛律光还没说甚么,祖珽孤已经一阵发怒:“莽夫!!实在是莽夫!倘或按照我的意思,如今这一仗便是我们赢了!哪里像现在,输得如此难堪!”

韩凤被打落下水,脸上还挂着伤口,河水杀的他伤口生疼,本就一肚子的气,这会子听到祖珽埋怨,一脚踹过去,说:“听你的?好啊,你去打啊!”

兰陵王沉默不语,本已经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中了杨兼的道,杨兼的鬼主意当真是层出不穷。其实这次兰陵王错怪了杨兼,这可不是杨兼一个人的鬼主意,杨广也有参与其中……

斛律光身为主将,还要忙着劝架,说:“都不要多说了!下令整顿,回营再说,周贼狡诈,唯恐留在水上再被他们偷袭,动作快!”

齐军众人这才沉默不语,纷纷垂头丧气的向回撤退。

齐军幕府营帐。

主将斛律光坐镇在幕府营帐的主席上,兰陵王高长恭和领军将军韩凤一左一右分别坐了次一等。按理来说秘书郎的职位很低,不应该参与幕府议事的,但祖珽这个秘书郎,乃是北齐天子钦点,天子很看重祖珽的才识,因此祖珽也参加了幕府议事。

韩凤已经脱下了湿掉的介胄,混不在乎脸上的伤口,都没包扎,只是稍微清理了一下,满脸的冷笑嘲讽,说:“秘书郎不是信誓旦旦,说拉拢稽胡,便能让稽胡人帮助咱们打败周贼么?现在倒好了,稽胡人倒戈到周贼那边去了,咱们这是养虎为患!”

拉拢稽胡是祖珽的主意,也正是因着这个主意,所以北齐天子才看重祖珽,让祖珽出任军中秘书郎。

而现在……

祖珽面子不好看,反驳说:“下官还说水战之时不要退兵呢,各位将军不听下官的劝谏,下官又能如何?这次输了面子,不只是下官一个人的过失罢?各位难道便没有责任么?”

“你一个小小的秘书郎!”韩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说:“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好了!”斛律光沉声开口,说:“幕府肃穆之地,不要喧哗闹事。”

斛律光做了一辈子将军,他已经圆滑了不少,深知祖珽受到天子的重视,想要把祖珽踢出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想想对策,只是吵闹也不管用。

兰陵王高长恭沉吟一声,说:“长恭确有过失。”

韩凤不乐意了,说:“你怕那孙儿做甚么!?”

斛律光抬起手来,说:“谁也不要再多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过失之时,若是有人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祖珽和韩凤都不敢再多说甚么,斛律光这才说:“为今之计,该如何弥补?如今咱们头一战便吃了大亏,丢失了不少粮草和兵刃,这都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稽胡叛变,军心动摇,咱们该如何挽回,倘或失去了军心,往后还如何与周贼一战?”

众人陷入了沉默,一时没人开口。却在此时,祖珽突然开口说:“不如我们……求和。”

“求和?”韩凤第一个反驳说:“怎么,你这文儿被周贼吓破了胆子?方才还叫嚣着不能撤兵,这会子竟然要求和了?你的脊梁骨,怎么如此之软?!”

祖珽冷笑,说:“莽夫知道甚么?下官说的求和,只是表面安抚周贼的假求和。”

斛律光蹙眉说:“何出此言?”

祖珽解释说:“如今周贼镇军将军连战连胜,各位想想看,除了咱们,还有谁最忌惮镇军将军?”

韩凤冷嗤一声,根本不想,兰陵王若有所思的说:“是他们周人的天子。”

“是了!”祖珽抚掌说:“大王说的无错,除了咱们,最忌惮镇军将军的,乃是周人的天子!我听说,这周人的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扳倒大冢宰宇文护,不止如此,对各个柱国将军也是无比忌惮,隋国公本就手握重兵,如今他的儿子手握一万先锋,又兼并了一万来人的潼关军,吞并了我军一万五千俘虏,不久之前收揽两千稽胡,这数量零零总总,加起来四万之众!你们说,周人的小天子一个毛孩子,他能不担心么?他能不忌惮么?”

“所以……”祖珽笑着说:“我们根本无需着急,派人过去假意求和,实则可以放出风去,就说周人镇军将军拥兵自重,大有反义,想与咱们合作,倒戈打回长安去!如此一来,周人的小天子必然更加戒备于他,说不定会派遣其他人过来收归兵权,到时候他们内部混乱,我们再出手不迟!”

斛律光仔细思量了一番,他们这才刚刚交手,便已经输了一次,长久以往下去不是法子,祖珽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更加稳妥保守。

斛律光说:“只是……如何安抚周军?咱们前一刻还在交锋,如今却突然安抚,岂不是怪哉?”

祖珽一笑,把目光落在兰陵王高长恭的身上,说:“将军不必担忧,咱们不是还有大王呢么?”

高长恭蹙了蹙眉,祖珽若有所指的说:“听说大王流落周地之时,便与周人的镇军将军有一些交情,方才阵前又是称兄道弟,不防让大王前去会盟,就说想与周军免战谈和,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如此先拖延住时机,然后再慢慢分裂他们。”

高长恭的眉头蹙得更紧,他三番两次拒绝杨兼的拉拢,执意要回到自己的母国去,但是回去之后,母国之人反而没有几个相信自己的。

祖珽又说:“就劳烦大王设下宴席,宴请周人镇军将军,为了安抚周人,咱们必须摆出诚意,不能带兵马出席,人数越少越好。”

斛律光说:“周人狡诈,咱们如果不带兵吗,如何能确保大王安危?”

祖珽笑着说:“大王文武双全,世间少有,咱们大齐的任何一个武士哪个能比得上大王?大王不带兵马,也是十足稳妥的。”

祖珽给高长恭戴高帽子,这一顶一顶的盖上去,一点子也不嫌多。

祖珽复又说:“难道……大王怕了么?不敢赴会?还是说……大王对我大齐的忠心,不足以令大王赴会?”

兰陵王高长恭的双眉放松下来,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竟比刚才放松了很多,淡淡的说:“长恭为我大齐尽忠,死且不怕,又有何不敢?”

“好好好!”祖珽抚掌说:“既然如此,这人选大王当之无愧啊!”

韩凤听祖珽阴阳怪气,他素来看不惯这些文人,便豪迈的说:“怕他们甚么,我与大王一起前去赴会,我还不信了,加上我韩凤,他们周贼敢动甚么手脚!”

斛律光有些犹豫,让兰陵王出面安抚,假意谈和的确是好法子,但是万一对方狡诈,突然出兵,他们岂不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韩凤也跟着的话,斛律光稍微放心一些,不是说韩凤冷静持重,而是韩凤武艺不弱,若是有个突发情况,大抵也能脱身。

高长恭拱手说:“大将军,不必犹豫,只要对我大齐有益,长恭不避生死。”

斛律光叹了口气,说:“好!”

相对比气压低沉的齐军,周师可谓是大获全胜,来了一个开门红,还缴获了许多的粮草和兵刃,大家撤兵回来,准备来一场庆功宴。

杨兼负手观摩着抢来的战利品,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正蹲在地上清点粮草的郝阿保,说:“保保,兼是不是记得方才有人夸下海口,说是要切了兰陵王的脑袋,给兼泡酒来着?嘶,是谁来着,看兼这记性,怎么记不起来了?”

郝阿保脸色一僵,已经忽略了杨兼对自己的昵称。

哪知道旁边还有个插刀的,狼皮笑呵呵的说:“是我们主公说的啊!我还记得呢……哎呦!主公你怎么又打我!”

郝阿保瞪了一眼狼皮,咳嗽了一声,说:“那是因着这个兰陵王罢……他……他太油滑了!方才一直避而不战,若是多给我一些时机,我必然打得他满地找牙!把他的牙穿起来,给你做腰带!”

杨兼挑眉说:“嗬,能穿成腰带?那兰陵王的牙够多的。”

杨广:“……”父亲骂人从来不带脏字儿。

郝阿保冷哼说:“左右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就是一个兰陵王,不成甚么气候,别让我再看见他,否则……”

“报——!!!”

士兵快速从总管府外面冲进来,大喊着:“报!将军,主公!齐人兰陵王,送上请帖!”

郝阿保一句话还未说完,没想到这个兰陵王真的“来了”。

杨兼接过请柬,说:“看来小四儿是想为兄了,不然怎么上赶着便追来了?”

杨兼看了看文书,直接忽略了那浮夸的辞藻,看这文笔,绝对出自于北齐鬼才祖珽之手,词藻堆叠又华丽,长篇大套的赞美之词,马屁都给拍烂了。

宇文会立刻说:“怎么样?写的甚么?!”

杨兼把请柬丢给他们看,宇文会接过来看了好几眼,说:“好家伙,这字儿念甚么?我竟不认识,长篇大套的都是废话。”

杨兼晃了晃食指,说:“一句话,他们被打怕了,想要换策略,安抚咱们,小四儿摆下了宴席,请兼去燕饮。”

齐国公宇文宪皱了皱眉,说:“将军,唯恐有诈。”

宇文会说:“但是……如果不出席燕饮,那些齐人一定会说咱们怕了他们。”

杨兼笑了笑,说:“无妨,出席是要出席的,安排一些兵马在燕饮附近,倘或有变,也可以支援。”

安排兵马的事情交给宇文宪去处置,宇文宪为人仔细,不容易出差池,因为北齐只有兰陵王和领军将军韩凤二人出席,所以他们这面也要出两个人,一个是杨兼已经定下了,至于另外一个……

宇文会立刻说:“我去!狗娘的韩凤,老子正好去报仇。”

杨广小大人儿一样摇摇头,不是他看不起宇文会,宇文会输给韩凤,那是情理之中,并非是偶然,再给他一次机会,仍是会输给韩凤。

杨兼看到便宜儿子摇头,当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宇文会脾性火爆,不适合这种场面。

宇文宪干脆说:“还是我来跟着将军,也稳妥一些。”

杨兼点头说:“正是这个道理。”

最后确定下来,齐国公宇文宪跟随杨兼出席,宇文会领兵在附近接应。

出席燕饮当天,众人一并子从延州总管府出来,小包子杨广竟然也跟了出来,不过他并非是出席燕饮的,而是跟着宇文会等待接应,以防不时之需。

宇文会奇怪的说:“我说……小侄儿为甚么也跟着,咱们是做正经事儿,你让我带一个娃儿,我哪里能分心啊?”

他说完,便被小包子鄙夷的看了一眼。

杨兼笑眯眯的说:“大将军放心好了,兼不是让你奶孩子的,我儿乖巧的很,无需你带,大将军只要记得,如果临时有变,一切都听我儿指挥。”

“啊?!”宇文会狠狠的惊叹了一声,震惊的盯着坐在小马驹上,几乎被马背淹没,一眼看上去好像是“无人驾驶”的小包子杨广,震惊的说:“你让我一个堂堂骠骑大将军,听这个奶娃娃的话,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啊!”

杨兼善解人意的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就别传出去,兼一定帮大将军保密。”

宇文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喂,你等等!咱们再商量商量啊!”

宇文会十足不甘心,他以为杨兼逗自己顽呢,但是杨兼已经不和他臭贫嘴,转身对宇文宪说:“齐国公,咱们走罢。”

杨兼和宇文宪骑马离开,小包子杨广坐在小马驹上,像模像样的挺直腰板儿,沉着声音小大人一样说:“派人去探查探查齐军的动向,尤其是那个秘书郎祖珽。”

祖珽?

宇文会奇怪的说:“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探他做甚么?”

杨广恨铁不成钢的说:“此次燕饮求和,必然是祖珽的主意,派人去探听,以防万一,若是有甚么埋伏动向,咱们亦可以早作打算。”

宇文会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便说:“好!”

杨兼与宇文宪离开延州总管府,大约去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尉迟佑耆突然飞马回报,说:“大将军,祖珽有动向了!”

杨广已经抢在宇文会前面,说:“如何?”

尉迟佑耆说:“古怪得很,祖珽竟然调了一千弓箭手。往山谷的高地去了。”

宇文会冷笑说:“燕饮怕是来麻痹咱们的,是不是想要趁着燕饮不备,偷袭延州府署?”

杨广蹙着肉肉川字小眉头,说:“不对,延州府署常年驻兵,一千弓箭手万万不够。”

“那是为何?”宇文会奇怪的说。

就在此时,杨广突然沉声说:“是燕饮。”

宇文会根本没听懂燕饮怎么了,追问说:“甚么燕饮?弓箭手和燕饮有甚么干系,那些弓箭手可是冲着咱们的高地来的。”

杨广立刻翻身下马,别看他肉嘟嘟的,但是动作凌厉,蹲在地上,捡了一根小树枝快速的圈圈画画,两三笔竟然将延州附近的地图画了出来,小肉手兜了一个圈,树枝圈出的地方,正好是祖珽派兵的高地。

杨广沉声说:“这个高地虽然在府署附近,但是地势居高,视野开阔,正好可以俯视燕饮营地,如果放箭……”

“等、等等!”宇文会抬手阻止了杨广的话头,说:“小侄儿,你开顽笑的罢,那燕饮营地之中,可还有齐人的兰陵王高肃和领军将军韩凤呢,一千弓箭手万箭齐发,那么远的距离,谁能看清敌我,难道要一拨全都射杀?除非祖珽是个狂人!”

杨广眯了眯眼睛,说:“祖珽就是个狂人,万箭齐发,不仅可以射杀敌军主将,还可以连异己一并诛杀……”

宇文会再也笑不出来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大喝:“快!!发兵!还等甚么,兵分两路,小玉米你带人冲上高地,阻止发箭,我这就赶去燕饮营地!”

“是!”

杨广利索的翻身上马,一双狼眼中阴鸷冷酷,说:“我与你一起赶往燕饮营地。”

……

“祖珽!!你是疯了吗!?”斛律光接到消息,秘书郎祖珽突然调兵,征调一千弓箭手。

斛律光立刻冲出幕府,呵斥说:“你征调一千,欲意何为!?”

祖珽阴鸷一笑,说:“大将军心知肚明!”

斛律光眯眼说:“一千弓箭手,万箭齐发,还是火箭,到时候燕饮营地必然一片火海,的确可以除掉周贼主将,但是兰陵王与韩将军还在燕饮营地,他们如何是好?”

祖珽擎出一物,却是北齐天子的秘密诏令,说:“大将军一看便知。”

原来祖珽进入军中,不只是拉拢稽胡的干系,还有密令这一层干系,上面写着,兰陵王叛变投敌,祖珽授命于天子,可以随时找机会斩杀兰陵王,无需上禀。

斛律光震惊的说:“这……不是说大王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么?大王是被诬陷的!”

祖珽幽幽的说:“天子已经怀疑过兰陵王,纵使兰陵王无罪,难保他便不会记恨天子么?你便能保证兰陵王忠心如初么?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大将军,你需懂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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