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气的小头发恨不能刺棱起来,小肉手一通捯饬,吧唧一声,也抓住了琅琊王的小头发,于是两只小包子揪着对方的头发,嘴里“鸭鸭鸭”的叫唤着,谁也不放手。
“放肆,你放开朕!”
“窝不放!窝不放!”
“你放手!”
“你先放!”
“你先放!”
“就不放!”
杨兼:“……”甚么情况?!
饶是冷静自若,见过大风大浪的杨兼,一时也懵了,无论是在晋阳门前,还是在定阳门前,或者雒阳门前,杨兼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这会子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别……别打了,快放手,都放手!”杨兼赶紧去阻拦。
两个小包子却谁也不肯示弱,揪着对方的小头发不放手,像是拔河一样你来我往,士兵们一看这场面,也傻了眼,赶紧来劝架。
“小、小世子,你没事罢!”
“琅琊王快放手啊!”
“小世子也放手啊!”
“这可如何是好……”
“哇——”最终还是琅琊王败下阵来,先放了手,一声大哭,两条小肉腿踢腾着,坐在地上不起来,揉着眼睛哭的天崩地裂。
杨广“哼”的冷哼了一声,镇定自若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衣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心说跟朕斗,你一个奶娃娃根本不配。
杨广把自己整理体面,抬头一看,杨兼见到琅琊王哭的凄惨,似乎有些心软,想要去安慰琅琊王。
杨广眼眸一动,大事不好,差点子忘了,会哭的娃儿有父父疼,父亲最见不得小娃儿的眼泪,于是杨广把心一横,眼泪收放自如,也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杨兼刚要去安慰小包子琅琊王,结果假包子也哭了出来,比琅琊王哭的更是凄惨,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眼眶红彤彤的,好像小桃子,委委屈屈的抽噎着,一脸没人疼没人爱的模样。
杨兼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抱起小包子杨广,哄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
杨广被杨兼抱起来,明明还在哇哇的哭,唇角却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示威一样用小胳膊搂住杨兼的脖颈,对着琅琊王抬了抬小下巴。
“哇啊啊啊啊——”琅琊王被挑衅,哭声更大了,房顶差点给掀翻。
杨兼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赶紧抱着儿子逃跑,离开屋舍很远,这才听不到琅琊王的嚎哭声,狠狠松了一口气。
杨广体会到了严重的危机感,如今杨兼已经得到了北面的天下,自己距离小太子的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杨广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为了太子的位置,也要努力才可。
于是大晚上的,杨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便是洗的香喷喷,主动给父亲做人体工学抱枕……
杨兼沐浴完毕,刚进了屋舍,不由诧异的一愣,自己的床上鼓囊囊一个小包,被子里竟然卷着一只“小肉包”,是儿子杨广。
杨广自从露馅之后,很是抗拒和杨兼同床,更加抗拒做人体工学抱枕,每次都是杨兼死拉活拽,而今天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升起来,东边落下去的,否则小儿子怎么主动跑到自己的被窝里来的?
杨兼狐疑的走过去,说:“儿子?你走错房间了?”
杨广给自己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不就是当个抱枕么?反正自己现在才四五岁大,撒撒娇,当当抱枕,便能成为太子,往后是天子,何乐不为?没甚么大不了的,难道当抱枕比浴血沙场还困难?
杨广好不容易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被杨兼一句话说的差点子破功。
杨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包子先是瞪了自己一眼,随即变脸似的,扬起一个甜蜜蜜的笑容,甜度爆表,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窝是来给父父做抱枕哒!”
杨兼:“……”一定是陷阱,但这个陷阱太诱人了。
杨广还用小肉手整理了一下头枕和被子,拍了拍被窝,说:“窝叽道父父怕冷,特意给父父准备了手炉!”
杨广在被子里藏了手炉,热乎乎的小手炉把被窝烫的暖洋洋的,简直是暖床神器。
杨兼越来越狐疑,杨广则是招了招小肉手,催促说:“快点快点,一会子便不暖了。”
杨兼虽然狐疑,但是人体工学抱枕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抱白不抱,立刻钻入被窝里,搂住小包子。
被子里暖洋洋的,熏得热乎乎,小包子肉呼呼的手感一级棒,谁不想大冬天的卷在被子里,抱着这样一个软绵绵的抱枕呢?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杨广硬着头皮,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说:“父父白日忙碌晋阳政务,定然是累了,窝给父父揉揉肩!”
小包子简直不能更体贴,用小肉手给杨兼捶肩膀,又捏又捶。被窝暖洋洋,人体工学抱枕还会捶肩膀,再找不出如此多功能的软萌抱枕了,杨兼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着,突然想起了甚么,慢慢睁开眼目。
杨兼的眼目带着一股子温柔的笑意,仿佛能融化隆冬的冰雪,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不喜欢如此温柔的眼神。
然……
杨广多多少少了解杨兼,杨兼露出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神,绝对没甚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就听杨兼笑着说:“儿子,送给琅琊王的鸡蛋羹,你是不是动了甚么手脚?”
杨广心窍咯噔一声,心说何止是送给琅琊王的鸡蛋羹,朕狠起来根本不分敌我,自己食的那碗也咸到飞起来……
杨广打算装傻充愣,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小包子,小娃儿能有甚么坏心眼儿?
杨广用小肉手遮着嘴巴,打了一个小哈欠,说:“儿子好困鸭,哈欠——好想睡觉觉!”
说着,立刻钻进被窝里,往杨兼胸口上一窝,乖巧、可爱又粘人,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窝睡了!”
杨广说着,眼睛一闭,好像瞬间睡着了一样,恨不能立刻打起小呼噜。
杨兼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追问杨广,给他整理好蹭乱的小头发,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两个人,闭上眼睛也睡了。
冬日虽然寒冷,但是小包子在怀,暖洋洋的根本不是事儿,杨兼一夜无梦,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冬日里天亮的很晚,杨兼睡得饱饱的,睁开眼目一看,儿子竟然还在自己怀里,并没有晨起。
平日里小包子杨广都不喜欢懒床,早早便醒了,今儿个倒是稀罕得很,自己都醒了,儿子竟然还在睡,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小嘴巴,两颊睡得殷红,两团红晕好像棉花糖一样,甜蜜又可爱。
杨广没醒,杨兼挑了挑眉,难得有这种时候,凑过去快准狠,对着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红扑扑的小脸蛋就是一口。
结果这一亲,杨兼登时愣住了,连忙收拢了“坏笑”,伸手去摸儿子的额角,入手竟然有些热乎,高于正常体温。
“坏了,”杨兼赶紧翻身下床,儿子这么晚没起来,不是懒床,而是病倒了,竟然在发热。
杨兼来不及穿好衣裳,冲出屋舍亲自去找徐敏齐。
徐敏齐例行公事,正要带着“药童”刘桃枝外出府署,给晋阳中的百姓看病,突然便被杨兼拦住。
徐敏齐和刘桃枝怔愣不已,上下打量着杨兼,将军衣衫不整,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头发也没束起来,这模样活脱脱梦游一般。
刘桃枝震惊的也变成了结巴,说:“将、将军……”
杨兼来不及说话,拖着徐敏齐便跑,说:“徐医官,快!”
三人十万火急的冲进屋舍,小包子杨广似乎已经醒过来了,但是没有起身。
杨广浑身无力,软绵绵的拿不起个儿,还以为天没亮,睁开眼目一看,天都亮了,杨兼不知去向,但是他爬不起来,累的厉害。
杨广见到三个人匆忙冲进来,刚要起身,立刻被杨兼按回去,说:“快躺下,你都发热了还起来。”
发热?杨广这才注意到,自己果然生病了,怪不得浑身无力。
徐敏齐立刻给杨广检查身体,说:“将、将将军不……不——不必担心……小世子子子……只是食……食重!”
“食重?”杨广迷茫的眨了眨大眼睛,因着浑身无力,困倦无神,所以杨广的眼眸水灵灵的,眨巴着大眼睛的模样十足可怜弱小又迷茫。
徐敏齐“信誓旦旦”的说:“只是……积积积……”
刘桃枝揉着额角,说:“都甚么时候了,还学鸡叫?”
徐敏齐一着急,又“叽叽叽”了好几声,说:“积食!”
食重?积食?
杨广猛地想起来了,是了,昨日吃了两块枣花糕,一大盘子的炸汤圆,一大杯椰汁,还有好几口齁嗓子的鸡蛋羹,能不食重么?
因着食重而病倒,杨广忽然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杨兼听说儿子只是积食着凉,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说:“徐医官,麻烦你开方子。”
徐敏齐利索的开方子,嘱咐说:“小小小……小世子这些日子不不……不宜食太——太多的吃食,以……软烂好——消化的为主。”
杨广已经没脸见人了,一个翻身,把小脸蛋扎在被子里,揪住被子闷过头顶……
因着杨广食重,杨兼便准备做一些清淡的吃食。说起助消化,那最好的吃食必然是山楂了,杨兼特意让人去找了一些山楂来,准备做山楂糕给儿子吃。
杨兼将山楂洗干净去核,加入枸橼调味,然后熬煮成泥,放入一个盒子中,用冰凌镇着,等山楂糕定型之后,再扣出来,切成小方块,如此一来红艳艳酸溜溜的山楂糕便做好了,方便简单,还能给儿子助消化。
杨兼弄了一碟子的蜂蜜,吃的时候裹在山楂糕外面便可以,如此一来,甜味也可以自行调节。
自从那日里杨广和琅琊王揪着头发打架之后,两个小包子便势同水火,结下了梁子,琅琊王听说杨兼给杨广特意做了山楂糕,蹦蹦跳跳便跑过来,一定要分食杨广的山楂糕。
杨广用短短的胳膊护住山楂糕,琅琊王偏要食,杨兼说:“不过是一些山楂,若是不够,我再去做一些便是了。”
琅琊王就是要和杨广抢着食,其实他也不是很爱吃这么酸的食物,杨广眼眸一转,装作很不情愿的说:“那……那你只能吃一块!”
琅琊王当即左右开弓,两只小肉手一手拿了一块,“嗷呜!”塞进嘴里,酸溜溜的山楂熬煮的细腻,山楂糕的口感柔滑又软绵,裹着甜蜜的蜂蜜,味道竟然出奇的好,酸和甜的碰撞无与伦比,异常激发味蕾。
琅琊王没想到山楂糕这么好食,当即眼睛一亮,又伸手去抢,杨广又是故意护食,不给他吃,越是不给琅琊王吃,琅琊王越是要吃,一口一口接一口,恨不能把所有的山楂糕全都吃掉。
一转眼工夫,琅琊王真的把所有的山楂糕全都吃了个精光,“嗝——”还冲着杨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脸得逞的模样。
杨广的唇角却一挑,一改方才不舍的模样,幽幽的说:“食这么多酸物,看你一会子倒不倒牙。”
何止是倒牙,琅琊王很快便觉得不对劲了,牙齿酸酸的,不能吃热的,也不能吃冷的,稍微抽一口气都会觉得酸疼,根本咬不了东西,胃里还酸酸的,食了太多的酸食,小肚子里烧心不止,琅琊王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哇——”一声大哭,推开门揉着眼睛跑走了。
杨兼:“……”
杨兼无奈的看向杨广,说:“儿子,你还真是……童心未泯呢。”
琅琊王倒牙之后,自知不敌杨广,就没有再来下战书,安生了整整一天,到了天黑之时……
“不好了不好了!”韩凤突然杀过来。
杨兼无奈的说:“韩将军是不是与齐国公比武又输了?”
韩凤说:“为何说又?我韩凤从不输人!而且也不是这个事儿,是琅琊王那个小祖宗!”
杨兼头疼的说:“琅琊王又怎么的?”
韩凤说:“你快随我去看看罢!琅琊王不见了!”
“甚么?”杨兼蹙起眉头,说:“甚么叫做不见了?”
韩凤着急的说:“要不然让你去看看呢!快走!”
当下,韩凤、杨兼和杨广三个人一并子赶到琅琊王下榻的屋舍,走进去一看,果然没有人。
屋舍里的好些东西都不见了,琅琊王竟然还是带着家当逃跑的,床单都被卷走做包袱了。
杨兼有些哭笑不得,揉着额角说:“门外不是有士兵看守,怎么会不见了?”
士兵赶紧回话说:“卑将……卑将们着了琅琊王的当啊!”
士兵是两个成年男子,而琅琊王不过四五岁的小娃儿,听起来着是不可能,但事实便是如此。琅琊王这些日子老实了不少,也按时用膳,所以士兵对他的警戒降低了很多。
今日琅琊王突然请他们吃小零嘴,两个士兵没有戒备就食了,哪知道吃完之后腹中奇痛,竟是闹了肚子,两个士兵争抢如厕,回来一看,屋舍便空了,琅琊王不知去向。
杨兼沉思了一下,立刻下令说:“立刻封锁城门,不要让琅琊王出城。”
“是!”
韩凤飞马去封锁城门,速度很快,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瞬间封闭,一个人也不许进出。
韩凤从外面跑进来,说:“东城门没有人进出!”
宇文宪说:“西城门也没有人进出。”
高长恭走进幕府,说:“南城门并未发现琅琊王身影。”
高延宗也说:“北城门也没有人影儿!高俨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别看高俨年纪小,但是用高延宗的话说,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霸王,十足不让人省心。
其实说起小霸王,高延宗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呢?
杨兼蹙眉说:“最近有没有甚么人出城?”
宇文宪回禀说:“出入都是有正规文牒之人,并未见到小娃儿,辎车也全部盘查了。”
杨广突然开口说:“不需要盘查的辎车呢?”
不需要盘查……
众人立刻陷入了沉默,脑海中快速搜索不需要盘查的辎车类型,那一定是军队用的辎重,但是最近不打仗了,辎重也不出城,完全没有这样的辎车。
宇文宪恍然大悟,说:“还有一类不需要盘查的辎车,是修缮街巷用的石料辎车,但这种辎重每晚才会出城,现在还不到出城的时辰。”
杨广却摇头说:“不对,不是修缮街巷的石料辎车。”
“那是……?”
杨广说:“琅琊王突然逃跑,无非是不信任咱们,想要回到邺城。”
的确如此,琅琊王突然被和士开挟持,这会子和士开虽然死了,但是晋阳人生地不熟的,琅琊王一个小包子肯定会害怕,不信任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因此琅琊王如果逃跑,肯定会逃回邺城,而运送石料的辎车最多出城,装卸石料之后又会回来,琅琊王藏在辎车中,虽然可以出城,但是无法离开晋阳回到邺城,他一个小娃儿,总不可能自己走回去。
杨广眯眼说:“你们忘了?段韶……”
高延宗你恍然大悟,说:“是了!大都督明日要从晋阳启程,回到邺城去,这……这正好是顺风车啊,好一个小崽子,真是不让咱们省心!还等甚么,现在就去抓他!”
“等等,”杨兼却说:“既然琅琊王逃跑,说明他做足了准备,小五儿,你可别小看你这个从弟,现在去找段将军,很可能扑空。”
琅琊王小小年纪,却聪慧异常,说不定此时他并没有混入段韶的队伍,而是猫在甚么地方,等到明日一早再混入队伍,如此万无一失,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现在去扑,十有**扑空,反而打草惊蛇。
杨兼说:“不必着急,等段将军启程之时再说。”
……
天色濛濛的亮起来,今日是段韶启程回归邺城的日子,大队人马已经准备整齐,正在装卸辎重。
“动作快一些!”
“动作快,都准备好,不要耽误了大都督启程的时辰!”
“那面的辎车,快点装好!”
士兵们将辎车装卸整齐,蒙上布,捆上绳子,快速归队,准备出发,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他个头本就小,还猫着腰,便更显得不起眼,如果……
如果忽略他背上背着的硕大包袱……
此人正是小包子琅琊王高俨!
琅琊王从角落窜出来,背着包袱一路飞奔,迈开小短腿,朝着辎车跑过去,一个轱辘,对准辎车钻进去。
“啊鸭!”琅琊王奶声奶气的喊出来,他虽然钻进了辎车里,不过包袱太大了,卡在固定辎车的绳子上,怎么也拽不进来。
琅琊王气愤的嘟着嘴巴,自己先钻进去,随即向后拖拽包袱,想要把包袱也拽进来,奈何拽了半天,包袱实在太大了,琅琊王只好把包袱拆开,从里面掏出一只头枕,又掏出一只毯子,分批把包袱拽进来。
琅琊王艰难的进了辎车,还不忘了把辎车的布和绳子整理好,然后把头枕摆好,毯子铺在辎车的地上,向后一仰,躺下去给自己盖了一张小被子,美滋滋的说:“歇息一下,一觉醒来便回到邺城啦!本王尊是太聪明啦鸭!”
“启程——!”
“全军听令,发出!”
段韶的军队浩浩荡荡准备出发,辎车也开起来,咕噜噜的一辆接一辆,向远方开去,琅琊王藏在辎车中,感觉辎车开动了,自豪地一笑,从辎车中爬起来,坐在车里,把小毯子当成桌布,又从包袱中掏出两块点心,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面砸砸砸的吃点心,一面喝水润润喉咙。
咕噜噜——
咕噜——
辎车不断前行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慢慢停了下来,琅琊王正在吃点心,满嘴都是酥皮渣子,奇怪的眨了眨大眼睛,伸着脖子把一大口点心咽下去,怎么停住了?刚走了多远,怎么就歇息了?
琅琊王满心狐疑,就在此时,“哗啦——”一声,车帘子被打了起来,强光从外面照进来,照的琅琊王抬起小肉手遮住自己的眼目,嘴里还“鸭……”了一声。
一个笑眯眯的声音说:“大王,到了,请下辎车罢。”
琅琊王一听,好端端一只肉包子,差点炸毛成刺猬,顶着满脸的点心渣子,瞪大了眼目,吃惊的看着辎车外面的人。
那驾车的骑奴回过头来,哪里是甚么骑奴?分明就是杨兼!
小包子琅琊王的确藏在辎车中,但是大家早有准备,因此小包子藏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发现了,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杨兼亲自驾车,带着小包子琅琊王又回了晋阳城中,如今辎车已经开回了府署。
琅琊王不知情,还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突然看到杨兼已经反应不过来,这会子又看到了晋阳府署,更是反应不过来,一脸怔愣的模样。
“乃……乃萌……”琅琊王气的小肉手发抖,抖啊抖,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立刻“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高延宗说:“臭小子,哭甚么哭?大半夜的逃跑,我们找你许久,也该让你吃点教训!”
高延宗一骂,小包子更是哭,“哇呜呜呜——”哭声嘹亮,几乎掀翻整个府署的房顶。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说:“和阿延小时候当真是一模一样。”
“呸!”高延宗反驳说:“我才不像他那么笨,逃跑还被抓回来。”
“哇呜呜呜呜!!!”
高延宗这么一说,正好戳中琅琊王的伤心事,自尊心碎成了八瓣儿,哭的更是伤心。
杨广抱臂冷笑,说:“跑?你若是再敢跑,便打断你一条腿。”
“嗝!”琅琊王吓得直打嗝,瞪着眼睛,不甘示弱,又特别害怕的抱着自己的小肉腿,生怕被打断一样,委委屈屈的说:“乃……乃这个坏蛋,呜呜呜——”
“哭?”杨广再次冷笑,说:“再哭就割掉你的那根舌头。”
“唔唔唔……”小包子琅琊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哭都不敢哭了,泪泡泡的眼睛委委屈屈,活脱脱一个小可怜儿。
杨兼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说:“我们并非是坏人,你一个人闷不做声的跑了,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小包子琅琊王委屈的盯着杨兼,好似看来看去,还是杨兼最温柔,他逃跑了一晚上,没有正经睡觉,还一只背着大包袱,又累又饿,只吃了一口点心,委屈的已经到了极点,朝着杨兼张开小肉手,可怜巴巴的说:“抱抱!”
杨兼刚要伸手去抱琅琊王,杨广反应非常快,“咕咚!”一声,竟然来了一个假摔,好像专业碰瓷儿一般,口中柔弱万千的“哎鸭”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肉腿,说:“腿腿疼,好像旧疾复发了鸭……没、没关系,父父去抱旁人家的小娃娃罢,窝……窝自叽可以的!”
说着,还状似艰难的扶着辎车,像模像样的往起爬了两下,爬自然是爬不起来的,又跌了回去。
杨兼:“……”齐人之福是不可能齐人之福的……
小包子琅琊王逃跑失败,也就不逃跑了,开始和杨广争宠,气的杨广从早到晚,一天都腻在杨兼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离开,琅琊王这个小棒槌,不对,小霸王便缠上来。
大军在晋阳驻扎了几日,等送走了段韶,很快也要出发回到长安,杨兼已经平定了北方的天下,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成为九五之尊,而这最后一步,便是回到长安即位。
大军从晋阳出发,一路南下过黄河,来到潼关整顿,补充物资之后,便会返回长安。
大军来到潼关,因着如今杨兼已经今非昔比,潼关的守军自然要供着杨兼,立刻将杨兼迎入营地。
“将军,请!请!我们为将军设下了接风宴,还请将军一定要赏光!”
守军带着杨兼走进去,主将的营帐已经空出来,专门给杨兼下榻用,为了迎接杨兼,整个营地还重新打扫过,一眼看过去,整齐干净的“令人发指”。
杨兼笑了笑,说:“接风宴便不必了,兼只是过路,在这里休整二日便启程,还在行军之中,不便燕饮,还请见谅。”
“是是是,”守军赔笑说:“将军说的对,是我等偏颇了。将军一路奔波劳累,那便请将军歇息,我等不叨扰了。”
守军离开,时辰也晚了,杨兼便准备歇息,哪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营帐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杨兼打起帐帘子一看,竟然是两只小肉包!
小包子杨广和小包子琅琊王,全都夹着头枕,抱着被子,两只小包子带着自己的“铺盖卷”堵在杨兼的营帐门口,互不相让。
小包子琅琊王奶声奶气的说:“该窝啦!该窝啦!今天轮到窝和世纸睡啦!乃奏凯!昨天就是乃!”
杨广理直气壮的说:“这是窝父父,天天都轮不到你。”
“你这个坏蛋!”琅琊王气的跺脚,抱着头枕想要从杨广的胳膊下面钻过去,别看杨广是个小包子,但是动作灵动的很,立刻拦住琅琊王,身形一晃,像个小陀螺一样,打着圈儿的“跐溜”一声钻进了杨兼的营帐。
速度快极,一道小旋风般,撅着小屁股爬上床,“唰——”一抖,杨广把自己的小被子铺在床上,摆上枕头,向后一仰,直接躺下,占据有利地形。
“坏蛋!坏蛋!”琅琊王显然斗不过心机深沉的杨广,跑进来已经晚了,气的双脚离地蹦起来,小头发气的都刺棱了。
杨兼眼皮一跳,说:“要不然,一起……”睡?
左右是两只小包子,个头那么小,也不占地方,主将营帐的床那么大,一起睡也不会觉得挤,而且还可以“左拥右抱”,一下拥有两只人体工学抱枕。
只不过杨兼的话还没说完,两只小肉包已经齐刷刷的大喊:“不可!”
杨广的小肉脸瞬间垮下去,两条小眉毛耷拉着,眼眶说红就红,咬着下嘴唇,一副隐忍又委屈的模样,说:“父父已经、已经不、不喜欢窝了嘛,那窝……窝只好去找祖亲了……”
小包子杨广以退为进,还搬出杨忠来要告状,杨兼头疼不已,对琅琊王说:“要不然……改天?”
“哇呜呜呜——”琅琊王再次败下阵来,例行公事大哭,抱着自己的头枕和小被子,调头跑了出去。
杨广唇角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眼泪收放自如,拍了拍被窝,说:“时辰晚了,父亲快些就寝。”
杨兼:“……”
夜色宁静,潼关的夜晚异常深沉。
踏、踏……
尉迟佑耆站在月色中慢慢踱步,他手中握着一只麻扎扎、脏兮兮,还有些斑驳的小杏仁,乘着月色,似乎正在发呆。
“嘭!”
有甚么人从后背撞了一下尉迟佑耆,尉迟佑耆还在发呆,根本没有防备,一个不稳,“咕咚”一声,小杏仁脱手而出,直接滚了出去,掉在营地的土路上,滚出老远。
尉迟佑耆吃了一惊,连忙低头去捡。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仆役连忙大喊着,说:“实在对不住,冲撞了尉迟将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尉迟将军恕罪!”
原来是身后有两个仆役正在扫地,其中一个仆役没有看到尉迟佑耆,不只是撞了一下尉迟佑耆,还将地上的土扫在了尉迟佑耆的身上,尉迟佑耆水蓝色的袍子灰扑扑的盖着一层土,印记很明显。
尉迟佑耆顾不得自己的袍子,连忙将地上的杏仁捡起来,珍惜的擦了擦,将上面的土擦下来,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摔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尉迟佑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头一看,那两个仆役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其中一个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磕头给尉迟佑耆道歉。
“尉迟将军饶命!饶命啊!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尉迟佑耆见到杏仁没事儿,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也没想追究甚么,仆役却碍于杨兼一路的威严,似乎被吓坏了,一面求饶,一面拍了下身边另外的仆役后脑勺,说:“快!还不快给将军赔礼!都是你这么毛毛躁躁!冲撞了将军如何是好?!”
另外的仆役被打了一下,反而“嘿嘿”傻笑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被第一个仆役按着叩头。
第一个仆役说:“将军,这小奴最近才入营,是个傻子痴儿,甚么都不懂,还请将军网开一面。”
尉迟佑耆并没有当一回事儿,说:“无妨,我没有怪罪,都起来罢。”
“是是是,多谢将军!”第一个仆役又压着那个傻儿仆役扣头,说:“将军大人大量!还不快给将军叩头!”
“咚咚咚!”那傻儿仆役也是实诚,连续叩了三个响头,声音十足洪亮,叩头之后才傻兮兮的站起来,转身要走。
“等等!”
尉迟佑耆浑身一震,犹如雷劈,睁大了冷清的眼目,死死盯着那傻儿仆役的背影。
那傻儿仆役身材并不如何魁梧,中等身量,背着身,手里握着大扫帚,傻嘿嘿挠着后脑勺。
另外一个仆役听尉迟佑耆“反齿儿”,登时吓坏了,带着傻儿仆役咕咚又跪了下去,叩头说:“饶命……饶命啊——小人们真不是有意的!”
尉迟佑耆眯了眯眼目,夜色很是深沉,尤其是冬日的夜色,夜幕也很低,光线并不充足,他方才一瞬间慌了神,总觉得产生了幻觉,将那傻兮兮的仆役看成了甚么人……
尉迟佑耆沉着嗓音说:“抬起头来。”
第一个仆役担惊受怕,傻儿仆役仍然傻嘿嘿的笑着,两个人均是抬起头来。
夜晚仍然寂静、阴沉……
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打在傻儿仆役的面容上,那张脸面斑斑驳驳,蹭着很多伤痕,称得上俊美的容颜露出痴痴颠颠的傻笑,懵懂的迎上尉迟佑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
啪——
四目一对,尉迟佑耆的手一抖,那颗斑驳染血的小杏仁再次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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