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不稳,四下生乱,整个北疆王朝,岌岌可危,随时处在覆灭边缘。
然后没多久,上京府传出年仅十五的小皇帝生辰刚过,便要御驾亲征的消息。
一开始,齐盛并不看好这场战役。即使他父亲强撑病体,慎重非常,给大军提供粮草。
他也没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小崽子有什么本事。
反倒是他身边那个谋士裴清河,听着不像简单人物。
直到玄甲军势如破竹,气势非常,在短短两年内,接连收复大片失地。齐盛对这个声名不显的傀儡皇帝,才隐约慎重起来。
可也只是隐约印象。
直到真正有所接触。
那大约是他袭爵的前几天。西州之乱已有四五年,战线愈发拉长,安南王府因为坚定的保皇,且为战役提供不少助力,极得上京青睐。
老安南王病危时,阳秋周边十分动荡,竟引得少年帝王带着玄甲,前来看了两眼。
那是齐盛第一次见到谢凉。
少年帝王,一袭玄衣,神色疏冷,骑着乌蹄骏马,踏雪而来,本该是威严无比的。
不知道身边人说了什么,他皱着眉,沉默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认同的模样,竟有些乖巧。
这一眼便落进齐盛眼睛里。
他当时想,这小皇帝,虽凶名在外,不好招惹,却不是个狠心的性子。
大约是这一眼给齐盛的印象太深刻了。哪怕他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他,哪怕日后勤王大功,得了势,齐家也万不可与谢家为敌。
因为新的北疆之主,再不似以往好说话。
齐盛听的模模糊糊。后来,他娶了关家女为妻,关家清流,还不曾败落,他作为连襟,有段时间,好似是记得这句话的。
但不知……是那一日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还是后来裴词疯了。
他便差点忘了。哪怕没有裴词,谢凉也并不是个软柿子。
他所筹谋的东西,十分危险,本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徐徐图之。
可这一刻,他忽的感觉到,自己一向信奉的谨慎之道,是不是错了。他今日只不过是稍有试探,谢凉便隐约露出杀意。
若他日后图谋被堪破,如谢凉这般,又能留他多久?
更何况裴词已然清醒。即使不入朝为官,只提些计谋,妨碍到他,也是早晚的事。
或许徐徐图之……已经行不通了。
齐盛垂眸,盯着谢凉微微下垂的左臂,眼中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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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盛不知想到什么,褪去面上不满,忽的躬身告退。
他脚步匆匆,背影却带着被激怒后的冲天戾气。
裴词习惯将危难扼于未起之时,看着他的模样,隐约感觉不对。刚要开口,想同谢凉说,便听眼前人喉咙里压抑不住窜出几声低咳。
声音很低,被克制着,微不可闻。也正因如此,听起来十分痛苦。
裴词怔一下,骤然抬眸,看到谢凉冷峻的,白到几乎不正常的脸色。
“哪里不舒服?”裴词脑中空白一瞬,想不起太多,忙走过去,手指微微伸出一点,想摸摸谢凉额头,顿了顿,又放下来。
他抿唇,一寸寸看谢凉,没有掩饰眼中的担忧。
但谢凉并不是喜爱说话的性格,尤其是相对脆弱的时候。裴词看他不答,只好在脑海中自己回想,试图回想起某段相关记忆。
只是他的记忆缺失,实在太乱,稍微一想便头疼的要命,咬着牙,忍着头疼,努力回忆,也没有想起什么。
承北元年,记忆里,谢凉不曾生过大病,也没有受过什么伤,除了……电光火石间,裴词忽然有些不确定看向谢凉左臂。
三年过去……当时那场刺杀,他已经记不清什么了。
只知道他被系统压制在脑海深处,对计划一无所知,只是状况发生时,心中异常不安,拼命挣脱。
也是赶巧,他刚取回意识,便是刀尖指着谢凉的凶险景象。
刀刺出去,裴词收不住力,刚夺回控制权的身体,也不够灵活。裴词无法,只好努力偏了方向,用另一只手去挡。
后来……这一刀有没有刺上去,裴词记不清了。
只是,倘若他有一丝一毫的清醒,又怎么可能让那一刀刺下去?
无人说话,气氛静谧。
江林生睁大眼,见裴词一瞬不瞬盯着谢凉左臂,一副震动又茫然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急。
御前刺杀,权臣背叛,即使有内情,这也是天大的丑闻。
这桩事,陛下好不容易才掩盖过去,是死穴,即使是裴相……这般模样,也是过界了。
江林生皱眉,正要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便看迟迟不语的裴词低头,似乎有些痛苦的撑住头,顿了顿,轻声问:“这是……因为我?你疼不疼?”
江林生皱眉,想说不碍事,倒不是这个原因,不要偏离重点。
便见近些天愈发沉静,心思难以捉摸的陛下。冷着神情,面无表情反问道:“你不知道?怎么,你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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