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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不是会做人的,年长的几位阿哥不以为然,年幼的懵懵懂懂跟着叫了也就是了,旁的也没什么想法。

倒是年方十四的九阿哥,听说了原委之后笑了好久,跟比自己小了两个月的十阿哥关系很好的他,私下里就这么说:“我原当平妃母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教养出来的定会是个乖兔子一样的儿子,没想到倒是这般有趣,只他还是年纪小,换汤不换药,淫、欲和淫、心差多少呢?”

虽然不喜学习,但也不是目不识丁的十阿哥闻言很老实地说:“一字之差。”

这一句老实人的老实话又惹得九阿哥几乎要笑破了肚肠,他是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觉得有趣,一个人乐不过瘾,便又到母妃那里把这话学了一遍,郭络罗氏宜妃是个爽朗性子的,还有些嘴快,在一次去探望太后的时候便把这事当笑话说了。

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位太后经历过顺治时期的事情,对现在的生活倒是颇感满意的,康熙又是个孝顺的,母子两人关系倒也不错,而宜妃的大儿子,康熙的第五子胤祺一出生就被抱在太后跟前养着,就是为了儿子,她与太后的关系也是极好。

此时,胤祺率正黄旗大营随康熙出征葛尔丹,太后正是担心着,平日里没事便要跟宜妃多念叨两句,因为担心同一个人,她们的关系也是极好,宜妃也感念太后的一片仁慈之心,总少不了多加劝慰的,她消息灵通,也不担心没词,但这送上门的笑话却是少有。

太后乐呵呵地笑了一阵儿之后,也忍不住嗔了一嘴:“皇帝也是的,这名字是怎么起的啊!”

宜妃笑呵呵地装作未听闻,皇帝如何到底不是她能评价的,也知道老太太这是有口无心的话,顺着话题拐了个弯儿:“我瞧着胤裕,啊,胤欣才是真有趣,平妃那么个老实性子,竟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倒也有意思。”

大儿子幼时给了太后养,养得九岁不识汉文,宜妃自那时候起,便知道这皇位是没指望的,好容易有了二儿子,但看那性子,又是稳不起来的,再有三十一年那场大病,她那会儿都做好接受这孩子留不住的准备了,谁想竟然被救了回来,有了这么一段波折,这之后对孩子的要求也就低了许多,活得开开心心的,比什么不好啊?

不同于惠妃的心大,再有大阿哥被明珠顶着,宜妃这个旁观者看得更清楚,太子的位置,还稳着呐,便是不稳,一时半刻也觉轮不到自己儿子的,倒没必要急眉赤眼地让别人看了笑话。

这般心态良好,跟太后倒有些一致,这婆媳两人倒也挺能说得上话。

太后听了点头称是,到底经过一番宫廷斗争,虽未必是胜的那个,但多少也有了些敏感度,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闻言点头道:“就是就是,把那孩子叫过来看看,往常还真没怎么注意!”

康熙是个太高产的皇帝,儿子女儿一大堆,太后真正记得的还真没有几个,除了康熙经常提起的太子大阿哥等,就只有胤祺是她放在心上的,一辈子没有儿女,这么一个孙子却是自己养大的,到底与别的不同。

这会儿说起胤裕来,还真的有点儿记不起来那孩子什么模样,也是一时兴致起来,太后便着人去宣。

本来这后宫中太后就是个头,她一声令下,还真没有几个强拧的,无逸斋里头顾八代很轻松便放了人,胤欣压抑着欢呼,跟着嬷嬷到了太后宫中。

路上嬷嬷还多有提点:“宜妃娘娘正在太后宫中,也是说起来了,太后这才想着要见一见。”

太后素来没什么心计,这是后宫都知道的,便是嬷嬷不解释这一句,胤欣也没有多想,但得了这一句提点,到底还是明白情面儿的,他还小,出手就是打赏未免有些别扭,再者太后宫中的嬷嬷也未必缺他这点儿东西,因此只是拉着嬷嬷的手道了谢,少不得又把好听话说了几句。

虽说是嬷嬷,但这只是对宫中到了年龄不出宫而自赎的宫女的一种称呼,她们其实年龄也都不大,顶多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夸几句漂亮,叫两声姐姐,一点儿也不违心。

被哄得呵呵笑的嬷嬷直到进了殿脸上还挂着笑意,她也是能在太后身边说上两句话的,倒也不怕笑出来让人挑了毛病。

宜妃见到她还打趣道:“这是出了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二十五阿哥太会说话了,奴婢这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嬷嬷笑着说了两句,更是引起了太后的好奇。

“快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太后如今年龄大了,眼神儿也有点儿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递上的眼镜,带上了,拉着胤欣的手细细地瞧:“模样生得好,像你母妃!”

虽说都是一个宫中住了这么些年,但要让太后真的说平妃什么模样的,她还真的可能张冠李戴,谁让她素来不太爱记这些,所以这话说得有些不实。

听出此言为虚的宜妃抿着嘴笑了笑:“我看也是像平妃,只眉眼更精致些,若留上头发,倒像是女孩子了!”

这般打趣的话也就是玩笑,说过笑一笑就算了,宜妃自己说也没什么意思,但胤欣听了却是心头一动,他讨厌死这个发型了!

想当年的“留发不留头”,记忆中的血色每每想起总是刺心,倒像如今的欢乐都是亏了心来的,那时候的深仇,那时候的深恨,这时候… …

“祖母,我要留头发,我不要光头!光头是要做和尚的,我不要做和尚,我要留头发!我看上头的人都是留头发的!”

太后年龄大了,就喜欢儿孙承欢膝下,一手养大的胤祺却大了些,又跟着办差,这两年她也常觉得寂寞,但她到底年龄大了,精力不如前,也没心思再养一个,这些年倒是少有孩子这么在她眼前闹腾的,听得胤欣一要求,也没听清是什么,就先点了头说好。

宜妃却是自悔失言了,忙补救道:“什么上头的人?妃母就是开玩笑,你是阿哥,是皇子,怎么能够留女孩子的头发呢?你现在也有头发,不是光头,更不会是和尚。”

“就是画上头的人啊!”

太后虽算是个信佛的,但宫里头也不禁道教书籍,无逸斋虽是皇子学习的地方,但也有些藏书藏画什么的,胤欣灵机一动想到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我看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上头的人都是留着头发的,我也要留!”

应付了宜妃一句话,也算是给自己的心思找了个合理的解说,然后就爬上塌,依偎到太后耳朵边儿说:“祖母,悄悄告诉你啊,我早觉得这种头发不好看了,跟老鼠尾巴似的… …”

这会儿算是听明白胤欣要求什么的太后本是想要收回自己那句话的,但听到他这句话,又被逗笑了,呵呵乐着,竟是允了他留头发的话。

为了照顾老太太的耳背,胤欣说的悄悄话其实声音不小,不止宜妃听到了,旁边立着的宫人也都听到了,有那包衣出身的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这种真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往常不觉得什么的,这会儿再去想,还真跟老鼠尾巴似的,尤其眼前有个范例看得清楚,那白白的头皮非要到后头绒绒一部分,黑乎乎的中间再冒出一条细细长长辫成小辫子的尾巴来,再想到平日里的老鼠,那毛而细长的尾巴,怎么能那么像呢?

胤欣也是高兴,也是想要逃课,得了太后的话之后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奉承老太太,一个个小笑话更是逗得人乐个不停,最难得他满蒙语言都极为流利,跟太后也不存在什么交流障碍,听得顺耳。

宜妃在一旁也是笑个不停,直到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想到那些小笑话,还忍不住一个人呵呵两声,倒是把那点儿不对劲儿的感觉给忘了。

而胤欣乐颠颠回到自己母妃那里,得到的却是母妃饱含忧虑的一眼,这是皇帝不在,皇帝若是回来了,可怎么样呢?

且不说那么远的事,得了太后的懿旨,胤欣拿了鸡毛当令箭,当下就留起了头发来,听闻此事的太子也只无奈摇了摇头,只当小孩子调皮,必不长久,顶多等到皇阿玛回来也就安生了,便没多理会。

皇帝不在,他这个太子也不是闲着好玩儿的,国事且不说,四月初一还要祭太庙,皇帝不在,这太庙可怎么个祭法呢?若是一样如何若是不一样又如何?

之前太子可没想这么多,但石氏是个细心的,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二年,跟太子说不上琴瑟和谐,但两人夫妻一体,也算融洽,这些小事上,女人到底心细,难免想得多了一些,她还没见过康熙对太子的宠溺到了什么地步,不免有些在意。

若是以前,太子必不会把她的话放到心上,这回能够多想一点儿,要说还有胤欣的功劳。

对胤欣这个弟弟,太子还是比较关心的,抽出空来总会多看顾一些,这一看顾,有些事情就看到了眼里。

那日的事情倒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胤欣给小他一年的庶妃王氏之子,本应是康熙第二十五子,如今成了第二十六子的胤还银子。也不是很多钱,统共还不到一两银子。胤虽是养在德妃身边,手头多有不便,但他的母妃王氏受宠,王氏也不如德妃那般决绝,一直悄悄照顾着胤,他倒也不缺这点儿银子,觉得胤欣还银子之举是伤了他的面子,小孩子面皮薄,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是红着脸推拒不要。

当时胤欣把钱硬是塞在了他的手上,说:“拿着,亲兄弟明算账,你要认我这个兄长,咱们就应该把帐算清楚,那日本是我手头不便,借了你的银子,如今还了才是正理,你若是坚持不要,莫不是上回可怜我才给了我钱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是你哥哥,还你的银子你不屑要?”

只差了一岁的胤哪里有胤欣的好口才,又知道他这话说得重,见胤欣板着脸,当下吓住了,也不敢推了。

见他收下了,胤欣这才笑起来:“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咱们兄弟就要这样清清爽爽才好,像钱财这种容易产生纠葛的东西,咱们就要算得明白才好。”

胤早被唬住了,胤欣说什么他应什么,点头称是的样子倒像是个应声虫似的。

太子见了这一幕好笑,不由笑出声来,他素来看不上庶妃王氏出身,对其儿子胤也没有多少在意,打发了他走,笑着逗胤欣:“这两日不见,倒真有了哥哥样子了,还什么亲兄弟明算账,都从哪儿听来的,你是他哥哥,用了他银子就是用了,他能说什么不成?”

“说不说都不好。”胤欣于此事上立场坚定,“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若是我给他的,或者是他送给我的,可以不用算清楚,但这种借来的就要算清楚,这才是长久之道,我们本就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兄弟,就要这般仔细维系关系才成,不然大大咧咧浑不在意的,若是碰到那心眼儿小的,平白遭了记恨,岂不是冤枉,明明没那个意思的,我也不是还不起。”

一通大道理说过,末了胤欣还背着手很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要从细节做起啊!”

当时胤欣那小大人儿的样子太好笑,太子也就笑了,但过后想想,却觉得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于兄弟之间交往少,便把这话往父子之上套。

就好像那多年不变的金钱鼠尾发型一样,没往这上想的时候,多少年都过得,浑然不觉有错,而一往这里想,再看,便多少生了别扭之心。

太子素来聪慧,他换了个角度去想,有些事竟是豁然开朗,不过因为只是随意思量,从没想过康熙会有一日不这么宠爱自己的太子倒并没有多惊心,只觉得以往做的或有些不妥当,记下了,以后改改便是了。

这才有了被石氏提醒之后,便细细思量的祭太庙一事的缘由。

所谓的蝴蝶效应,大抵就是这样不经意中,无心之下而造成的某些改变,这改变不由一两人之心,却是连锁而动,一变皆变。

☆、第54章 受罚

四月初一日,祭太庙。

太庙就是皇帝的宗庙,主要是供奉皇帝的先祖,再有便是经过皇帝批准入内的皇后和功臣的神位。

祭太庙,简单来说就是祭祖。

而太庙对太子来说并不陌生,祭祀礼仪更是熟悉,就在去年六月,册石氏为皇太子妃的时候,也曾告祭太庙。这一套礼仪还是简单的,纵不会,也有礼部官员帮衬,总不至于错。

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康熙出征在外,这祭太庙更有了求祖宗保佑其平安的意思,简薄了不好,隆重了又有失其意――皇帝不在,这祭祀之礼岂能比其在时更为隆重?

不过,这些也难不倒太子,至少在那一日,所有的礼仪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可见一个人若是真想做好某事,总是能够的。

一同祭拜太庙的人很多,皇子自然是在其中的,这是皇家的祖先供奉所在,又是清明时候,怎能不经心,唯一有些漫不经心的便是胤欣了。

曾经当过明朝的皇子,虽然不曾享过一天的尊贵,但他到底是见证了那一场战争的,那份立场,即便纵观历史,可以将其抛却,但此时此刻,立在这太庙之中,看到那一个个可能是主导了那一场场杀戮的人的神位,怎能弯下腰去,跪下身去,磕下头去?

所幸,他年龄小,也不是主角,排序在后,站得比较远,糊弄糊弄做做样子也就过去了,但即便这样,这一天,他的心里也不由堵得慌,越发觉得亏心。

一走出太庙,他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夸张的样子让正注意他的九阿哥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样子,莫不是闻不惯香火?”

祭拜先人,自然是不能够空着手的,这又是皇家的太庙,不缺银钱,也就不缺香火,那大殿中经年萦绕不去的佛香对闻不惯的人来说的确不好受。

九阿哥只当他闻不惯里头的香火味道,这倒不是稀罕事,小阿哥总有这般的,胤欣绝不会是头一个,只他的表现太夸张了,便是其他人,也都是忍着,出来后虽有松口气的,也不见这么夸张。

康熙是个要求严的,这也是他不在,若是他见到了,少不得一顿斥骂,以为这是对祖先不敬。

“的确味道熏人!”那香火味儿中透着的血腥气怕是就他一个闻到了吧!

这双关的一语并不为九阿哥所理解,他再怎么喜欢洋人那些奇思妙想,却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弟弟竟曾当过明朝的皇子,闻言有些诧异胤欣的爽快承认,挑了一下眉,再看他绒绒已经有了一层黑的脑皮,上手摸了一把:“说留头还真的留头了,小心皇阿玛回来了训你!”

胤欣此时好受多了,也不再纠结于那过往的种种,若是真的这么论,怕是没有一个朝代不是他前一个的仇敌。若不是那一场场屠杀留下的印象太深刻,那一世太苦,恐怕他也不会直到此刻还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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