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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朝皇子变成汉朝皇子,他可从没这么纠结过。

“我才不怕呐,百善孝为先,这是祖母说的,皇阿玛能怎样,他若是反驳,就是不孝!”国人都有凡事上纲上线的习惯,胤欣此刻觉得,这种习惯也不是不好,至少这个大帽子一扣,怕是皇帝还真的不能说什么了。

九阿哥愣了一下,他倒想要反驳的,但这话却无可辩驳,即便道理不对,但… …正要说些什么,又见那严肃的小脸儿猛地做了一个鬼脸,吐着舌头歪斜着眼睛的样子虽是一晃而逝,却足可见调皮。

“我这么孝顺,皇阿玛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训我呢?我这也等同于彩衣娱亲了!”胤欣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

“行了,爷说不过你,小小年纪,哪里这么多大道理!”九阿哥笑着认输,忍不住又往那青瓜皮上弹了一下,也算是解气。

“还没儿子就想当爷了,我要告诉宜妃母去!”胤欣取笑了九阿哥一句。

九阿哥此时虽还未正式成亲,但屋子里头侍妾格格一个不缺,再有侧福晋什么的,于孩子上真不是没一点儿想头,但他还年轻,倒也不着急,听得取笑也跟着笑了,再要打人却没打着,瞧得那个飞快跑走的胤欣,笑着骂了一句。

十阿哥把这一幕瞧在眼里,也觉得这个弟弟有趣了,接着口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卡壳了,若是自称“爷”,岂不是也成了想儿子了?在这一点上,他还真的跟九阿哥半斤八两――都是没儿子的。

“平妃母倒是生了个有趣的儿子。”末了,十阿哥这么说了一句。

“的确。”九阿哥附和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余光瞥见被簇拥着的太子走出,那一身明黄的服饰竟也不差皇阿玛什么了,冷哼一声,装作没瞧见,拉了十阿哥一把,两个快步走了。

六月初四,太子率大学士阿兰泰,户部尚书马齐,礼部尚书佛伦往诺海河朔地方,不几日,迎驾回宫。

康熙一回来就知道了胤裕的事情,这一次出征葛尔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又听到这样的事,当下火气就不往一处来,但他到底是当帝王久了的,又念着赫舍里氏的情,想了又想,那火气还是压了下去,小孩子不懂事,做点儿什么错事也不是… …不能原谅的!

留头发的事情已经在太后那里过了明路,康熙又是一向孝顺的,也不好为这事逆了太后的意思,倒显得跟太后过不去似的,而改名字的事情,到底不是真格改,小孩子自己起个字号什么的,虽有些不合礼仪,但那也是汉人的礼仪,满人根子里到底不讲究那么多。

只那理由,可让人说什么好!

怒火过去了,哭笑不得的感觉就上来了,康熙起名字的时候还真的没想那么多,裕字虽不是什么高贵得不得了的字,但其含义也不差啊,“裕,衣物饶也。”丰足到哪里都是好事,怎么到了他这里,呃,胤裕,确实有些… …

排行这种东西,字辈这种玩意儿,万一真的碰上不好的字,还真要起名字的父母多经点儿心才成,不然合起来读成那般,谁也不是有意的不是?

想想那含义确实有些… …呃,算了,又不是正经改名,私下叫叫,换个称呼也无所谓。

心底里虽然已经允了,但面子上到底有点儿过不去,也不说旁的,只以功课不勤为由罚了胤裕去跪奉先殿,面壁反思己过,总也是惩罚。

平妃心疼儿子,她之前才死了个儿子,得到这么一个儿子,真是盼了多少年的事情,疼都疼不过来,平日里拍打两下,自己都要夜里哭的,这会儿去跪奉先殿,她哪里舍得?孩子那么小,万一… …

听了消息,也忘了康熙平日的忌讳,当下就匆匆忙忙往前头走,要求个情什么的,迎面儿正碰上太子,太子早知道了消息,忙拦住了。

“父皇下了决定便不会再改,妃母还是不要去了,免得父皇一气再罚得重了。二十五那里,我去看看,想来不会有事,妃母放心就是。”

平妃其实还不放心,但太子已经这样说了,她若执意去求情,岂不是不给储君面子,被这么拦了一下,她倒也记起康熙的秉性,难掩忧色地应了,少不得多叮嘱几句。

太子心里头又有些发酸,却还是一一都应了,临了还跟平妃保证:“我看父皇不像是太气的样子,妃母放心就是了,二十五不会有事的。”

话到此处,不放心也只得放心了。

平妃眉宇不展地走了,太子也带着人往奉先殿去,他对胤裕还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多少年多少人都那样过了,就你一个事儿多,弄得他现在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的辫子不对味儿,真是… …又多了一个机灵聪慧的弟弟,太子还真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反应。

这一回随着康熙出征回来的胤v胤祺胤G胤祉,还有太子一直当做眼中钉的大阿哥胤_都是有了军功的了,胤_且不必说,他早就出头了,而胤G他们,眼看着这一帮弟弟也有了军功压身,他一个当储君当太子当兄长的,却是身上没有半点儿军功,这让他的位子怎么坐得牢?

明知道皇阿玛是必然要对他们封赏的,而自己明明眼红,却非但不能拦着,还要贺着,真是… …

种种复杂滋味儿在脑中过了个遍儿,太子倒是没留意周围的耳目。

“他真是这么说的?”

有人把太子的话学给了康熙,不是逐字逐句,但是该清楚的都说清楚了,而那影射的意思足以让一个帝王心生怀疑。

都说伴君如伴虎,帝心不可测,然,若是有个人真的能够测到帝心,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古有杨修为先例,今… …康熙此时倒没有多少忌惮心理,但那不舒服的感觉还是存了下来,以后应景就会发作。

“倒是没看出来,对二十五,他还有几分兄长的样子。”康熙这般说着,好像无甚深意地话却听得梁九功心弦一颤,这话音,可是透着不好了。

帝王的骂可能是关切爱护,帝王的夸也可能藏着祸根源头。一句话转两三个个儿,再去听,含义可能已经大变,由不得人不仔细揣摩。

☆、第55章 好儿子

奉先殿里头,胤欣的状态并不令人担忧,供人跪拜用的蒲团被他一个挨着一个平铺成床,也亏得他身量还小,躺着刚好,因为害怕他凉着冻着,他穿的衣服不少,这样躺着再盖上一件披风当被子,呼呼大睡正好眠。

大殿的门一打开,看到里头那个睡得面色红扑扑的弟弟,看到那一头麦苗一样齐整的头发,太子在哭笑不得之外也有了些看不顺眼,凭什么孤那么多烦心事,你却能睡得那么香甜?

一想到那堆如狼似虎的兄弟,太子夜里也要起几个身的,再看这完全不操心样子的弟弟,那不平衡的感觉涌上来,还真有点儿不得劲儿。

上脚踢了一下,倒没怎么用力,只不过踩着胤欣腰身位置碾了碾,正在睡梦中的胤欣觉出身上好像有重物的感觉,吓了一跳,“不要杀我!”

这一声高喊尖利,好像多少辈积攒而来的恐惧都凝聚在这四字之中。

太子愣了愣,“不要杀我”?这是做了噩梦了?

跟着太子进来的几个太监也都被吓得一哆嗦,那一嗓子还真没有哪个是第一时间听清了的,但是想清楚之后都是一身冷汗,不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吧!

“哪个要杀你?”

太子静下心来,再看胤欣那虚惊过后的冷汗模样,轻哼了一声,“可是又做什么坏事了,还怕别人来杀你?”

这话问出,又觉得不妥当,不等回答又改了口,“皇阿玛叫你来反省,你却睡得好,可是做恶梦了?”

“没,没什么,就是呼吸不畅,以为… …”胤欣说着摸了摸脖颈,毒酒穿肠是痛的,但那种痛到底看不到,而被勒死,看着对方那握紧的手,看着那抽紧的绳子,感觉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被人为地勒紧再不能得… …

即便那时候那么从容,然而心底里到底是怕的,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更甚于毒酒,以至于… …这也许就是潜意识的作用吧。

太子也不深究,若是深究下去,少不得他也有点儿错,谁叫他要上脚的?看着小太监给胤欣递上了茶水,看着他喝过,这才开口说了平妃托他来看的意思,又说了一些让他改过之类的话,还不忘唠叨了一下自己的辛苦,鄙视了一番他的好逸恶劳。

胤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太子看着火大,末了往他背上又拍了一下,这才气呼呼走了。

那一下有些重,太子走后,胤欣自己背着手按了按后背,嘟囔:“下那么重手做什么,当打不坏么?”

大门一关,也不管外头是不是有耳目会去康熙那边儿打小报告,胤欣翻了个身儿,把披风拉上肩膀头,闭眼又睡了。

康熙三十六年,正月里头,康熙下令重修《明史》,同时提出了比较公正的看法,说“不似前人辄讥亡国也”。胤欣对此深感兴趣,强烈要求加入,被康熙斥责为小孩子胡闹,称其“愚顽不堪”“不可造就”,驳回了他的请求。

这件事令胤欣闷闷不乐了好久,平妃只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都当眼睛珠看待,看他因为此事食欲不振郁郁不乐的样子,也跟着难以展颜,见自己的劝慰不管用,少不得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子。

如今宫中能够有资格让太子请安的,除了太后便是平妃占先,太子自幼聪慧,虽于人情世故上不够练达,但也并非看不明白事情的,见到平妃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用平妃说,直接便道要去看看二十五弟。

宫中皇子自从读书之后便要搬到别处去住,虽还可以来往母妃宫中,但比之以前到底是远了一些,这也是平妃心急却无奈何的缘故。

太子来到胤欣的住所,看到里头胤欣闷头看书的样子,笑道:“孤还当你以后再也不看书了呐!”

“为什么不看?”

“看了也不能去修明史啊!”太子直言不讳,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胤欣轻哼:“不能修明史怕什么,将来我定能够修清史,定能够将当初那一场场屠杀都写个清清楚楚,让千年万年后世之人都看清楚如今的主子奴才都是个什么脸孔,尤其是那些奴才,是卖了谁的家才得到了奴才的名字!”

“住嘴!”太子听着听着脸色就不对了,作为战胜者一方,从没有经历过那一场场屠杀的他虽然知道那些事情,但在他看来,那都是胜利必须要流的血,一如所有满人对汉人的观点一样,既仰慕他们的文化,又瞧不起他们的懦弱,既自大于能够统治,又惶恐于统治不能久。

汉人多于满人,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即便满人联合了蒙古,包容了投靠而来的汉人,但他们的数量,不管是那些满八旗,还是蒙八旗,亦或者汉军旗,包衣,加在一起,也不如那些汉人多。

北方倒还罢了,南方,白莲教,红花会的,何曾有一日消停过?朱三太子更是沸沸扬扬,抓了一个还有一个,死了一个还有一双。

这些都如同一根根刺,时刻刺得人心里不安,生怕某一日这刺鼓成了毒瘤,再也拔不出,摘不掉,割不下了。

“凭什么住嘴?我说的不对吗?”胤欣不满地昂起了下巴,神情无比自傲地说,“历朝历代,哪个朝代的开国之路都是沾满血腥的,作为胜利者,应该做到正视,正视其中该有的杀戮,正视其中不该的杀戮,正视那一场场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往,然后吸取教训,学习以后该如何做!”

“历史的意义不正在于此么?既然皇阿玛都说不会动辄讥其亡国,决定要重修明史,为何我还不能说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日我不说,千年万年之后,难道就没有别人说吗?”胤欣一时激愤,说得多了些,话音落后,一室安静,他也渐渐冷静下来,暗悔失言,他原不是要这么激烈的。

“这些话,不是你能说的。”太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忍耐力越来越好了,再看胤欣,却有几分不敢置信,那些道理,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吗?

怀疑的神色渐渐浓重,“这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这是我自己想的。”胤欣很光棍地说。

太子不信,却也没再追问,稳了稳心神,说:“你也不要心急,谁教你去年顽皮,让皇阿玛恼了,且会晾你一晾,过几年,渐渐就好了,你也听话些,不要再惹皇阿玛不快。”

这话也是叮嘱之言了,但因为胤欣之前的话太过刺激人,这会儿说出来就少了修饰,听起来过于直白。

“去年的事不是都罚过了吗?皇阿玛怎么还记得?他是当皇帝的,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胤欣的话更加不忌,言语中的抱怨更是谁都听得出,旁边的小太监把头低得低低的,这种话可不是他该听的。

“皇帝就应该心眼儿大吗?”被带到沟里的太子顺嘴来了一句,反应过来失言之后瞪了胤欣一眼,甩袖走了。

胤欣也没理会太子的瞪视,他早看明白了,太子其实有点儿傲娇属性,而康熙,那就是个小心眼儿的,想想历史上他曾经把最疼爱的十三阿哥圈禁了十年,就知道这位绝对不是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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