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多目光这么一盯,如情面上仍然看不出什么来,轻轻瞟了徐二夫人一眼,却并不答话,而是望着徐太夫人,微微地笑着,“徐太夫人,”她缓缓地开了口,“我一直以为,男人纳妾不过是家务事罢了,您老人家觉得呢?”
众人立马听出了这话里的问责意味,纷纷噤了声,偷偷瞟了徐二夫人,也觉得这人也太不知轻重了点,在这种场合,也敢给人难堪。有几个交好的权贵妇人相互望了一眼,都在心里表示,以后一定要与此人离远些。
徐太夫人其实并不老,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她恨恨地剜了徐二夫人一眼,笑道:“王妃说得极是,纳妾嘛,本就是自个的家务事,有必要向外人说道么?”她瞪了徐二夫人一眼,斥道:“没个轻重,王妃是否给王爷纳妾,干你何事?”
徐二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被落了面子,心下自是不好受,暗恨如情不给她颜面,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连连陪笑道:“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王妃自是不必放心上。”
如情再度看她一眼,正色道:“这种事,随便问问也是不行的。二夫人,你可要明白,纳妾一事,可大可小。往小的说,不过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和做妻子的名声罢了,往大了说,就是男人风流好色,女从懦弱可欺。我家王爷已有几房妾室,他的面子圆了,我的名声也有了。这接下来要不要作主给王爷纳妾,还真没在我的考虑范围中。二夫人你当众提了出来,我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顿了下,她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些许谴责,“好像,二人人的意思,这回我若是不给王爷纳妾,就是我不贤似的。”
如情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徐,但听在众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徐二夫人越发难堪了起来,连忙陪笑道:“妹妹,您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我不过是一时嘴痒,随便问问罢了,王妃又何必当真呢?”
如情望着她,忽然轻笑出声:“二夫人一向嘴快,性子便是如此,我倒是多想了。”
“是是是,我这人一向嘴快,什么话都藏不住,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然,姐姐我可就罪过了。”
容嫔望了她一眼,轻斥道:“桃花,你这性子是该改改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这爽直的性子。”她轻轻瞟了如情一眼,“靖王妃出自书香门弟,最重规矩不过了,你可别不知轻重。”
徐二夫人连声答是,神情略有狼狈。而如情则轻轻弯了唇角,不动声色地望着这对姐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在座诸人听了容嫔的话,却在心里狐疑了起来,不是听说容嫔与如情交好么?这句话却说那么的讥讽……
正在这时,忽然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媳妇子,但进来后,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恭敬候立一旁,待如情与容嫔把话说完,这才用适中的声音凛报,“王妃,容家三小姐在外头晕倒了。”
屋子里的人高高低低的轻呼出声,其中徐二夫人和容嫔急急忙忙地起了身,“我妹妹晕倒了?现在怎么样了?”
于冬恭敬地对此人道:“艳嫔娘娘不必着急,容三小姐并无大碍,已被王府的婢女扶着歇在了王府的厢房,太医已经赶到,不会有大问题的。”
如情坐正身子,也跟着安抚容嫔,然后问道:“好端端的,三小姐怎会晕倒呢?可有请太医?”
“王妃不必担心,奴婢早已经让人请了。”
如情略松了口气,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晕倒呢?”
容嫔也跟着焦急道:“是呀,我妹妹身子一向好好的,怎会忽然就晕倒呢?”
于冬望了容嫔与徐二夫人一眼,越发小心谨慎,“说起来,也是奴婢的不是,没有束好底下的丫头。容三小姐在前头的园子里逛,一不小心,被含梅院的婢女给撞上了,容三小姐没有防备,便摔倒在了地上……”
坐在下首的其中一人忽然惊叫了起来,“啊,王府婢女撞倒了我家杏花?”面色有些惊疑不定。
徐二夫人也跟着起身,“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情起身,盯着于冬,一脸严厉,“撞人的婢女呢?”
于冬越发恐惶,“王妃息怒,荷二姨娘自知闯了祸,这时候已自个跪在外头,等候王妃发落。”
如情愣了一会儿的神,“不是说是下人冲撞了容三小姐么?怎么又成了荷二姨娘了?”
于冬无耐地道:“冲撞容三小姐的婢女叫锦绣,是荷二姨娘身边服侍的,荷二姨娘见底下人闯了祸,冲撞了王府金贵的客人,很是恐惶,这会子正跪在外头向王妃请罪。”
如情摆摆手,起身,“先不管这个,容三小姐可有大碍?”
“回王妃,太医说,容三小姐并无大碍,”
如情狠松了口气,“三小姐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容嫔和徐二夫人互望一眼,眼里都有着迷惑与不解。
如情吩咐于冬,派人过去好生服侍容三小姐,不得有误。于冬恭敬领命离去。然后如情对绘春说,“你去告诉荷二姨娘……”
如情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一个哭声,“姐姐,王妃,你们可要替我作主呀。”
众人愣了下,听这声音,应该是容三小姐容杏花的声音,如情连忙站了起来,“是三小姐的声音吧,快,请三小姐进来。”
衣服上带着污迹,头发被扯乱了半边的容杏花从外头奔了进来,一头扑倒在容嫔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你可以替我作主呀,我,我不要活了……”
容嫔一脸紧张,“杏花怎么了?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容杏花哭得梨花带泪,伏在容嫔怀中,哭了好一会,也顾不得容家姐妹的追问,只顾着哭,如情与于冬使了个眼色,于冬给了她一记撇唇,上前两步,对容杏花道:“三小姐,冲撞您的婢女已经被奴婢命人抓了起来,那婢女的主子也正在外头跪着,三小姐,要罚要骂你尽管开口,我们王妃会替您作主的。”
客人听了有些惊疑,不过是被一个婢女推攘了,怎么这容家姑娘就要死要活的?也太过了吧?
容杏花听于冬这么一说,忽然呆住,而容杏花的婢女却在徐二夫人的示意下跪了下来,口齿清脆地道:“刚才姑娘在院子里,看到几只蝴蝶在飞舞,便一路追逐,却不料一下子撞在王爷身上,当时姑娘因为跑得急,这一撞也撞得狠了些,不但撞在王爷身上,还把王爷给撞倒了,甚至……甚至还……还……”
“接下来呢?”容嫔问。
徐二夫人恶狠狠地吼道:“往下说,你这刁奴,想挨板子是吧?”
那婢女吱吱唔唔吞吞吐吐了半天,在被徐二夫人吼过后,哭丧着脸道:“姑娘跑得急,撞倒了王爷,她本人也倒在王爷身上了,呜呜,娘娘,姑奶奶,咱们姑娘可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呀,如今却来了这么一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责罚。”
在座诸位贵妇都是人精似的人物,这丫头如此一说,也明白这里头的屈折,有的皱了眉头,有的担忧地望了如情,也有的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徐二夫人呆了半晌,忽然甩了那小丫头一巴掌,厉声喝道:“贱婢,你有几个脑袋,敢在此胡言乱语毁我妹子名节?”
那小丫头捂着脸哭得好不绝望伤心,“姑奶奶,都是婢子的错,没能及时拉住姑娘,请姑奶奶责罚。”
容嫔脸色变了数变,低头问还在怀里抽泣的容杏花,“青儿说得可真的?”
容杏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脸抽咽着,“姐姐,我不活了,呜呜……”
容嫔脸色一变,忽然紧紧搂着妹子,脸色张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迟疑地望着如情,声音晦涩,“这,唉……王妃,你看,这……事儿……”
于冬上前一步,声音沉重,“这位妹妹是不是被吓糊涂了?容三小姐不小心撞到了我家王爷是不假,可容三小姐却被王爷含梅院的婢女春娇给及时拉了起来呀,容三小姐身子实在过于柔弱了些,春娇也没个轻重,却把容三小姐给摔了出去,容三小姐,当时奴婢也是在场的,当时院子里没几个人,您是把咱们王爷撞倒了,可并没有倒在王爷身上。只是春娇没个轻重让您受惊了,奴婢替春娇向您陪个不是。”
容三小姐止住泪,死死瞪着于冬,捂着帕子哭道:“都要怪我,走路不长眼睛,平白撞倒了王爷,还摔倒在王爷身上,我,我不活了……”然后又钻进容嫔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丫环青儿也跟着哭道:“娘娘,都是婢子无用,没能够及时拉住姑娘,平白坏了姑娘的名声。”
于冬神色冷静地微笑着道:“三小姐可能真是被摔糊涂了,当时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容嫔忽然眉毛一挑,冷冷盯着于冬,“你的意思是,本宫妹子说谎了?”
徐二夫人也厉声道:“听你这意思,好像我妹子的名声在你们王府就不值钱了?”她忽然转头,面对如情,“王妃,今儿个原是我妹子鲁莽了,可如今,都成这样了,我妹子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平白丢了名声,王妃打算如何处置?”
众人不屑,容家人什么德性,在座诸人哪有不清楚的,但,容嫔毕竟是皇帝的嫔妃,再是心里不屑,却也不敢开口,只拉拉杂杂地劝说了两句。大部份女眷也知容家人打的什么主意,估计李骁屋子里又要多一个妾了。
大家同情地望着如情,容三小姐不比当年的庆昌侯府的杨家,当年杨启宁是一头热地想给李骁做小,如情能厉言阻击,并且字字带刀地反击回去,是占了一个理字,及抓住“女子不得私定终身”的大道理,再紧紧咬住杨启宁不贤不孝的污点才得以反攻为守。但容杏花却是不同的,她是因为与李骁有了实质性的肌肤之亲,虽然有刻意和算计之嫌,但人家拿捏得非常好,再来容嫔身份非比寻常,那可是堂堂天子的女人,虽然嫔位也只是中低份位,但总归是皇帝的女人,如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如美紧紧揪着手中巾帕,恨不得活吃了容家人,但她却不敢明着得罪容嫔,只能强笑道:“刚才娘娘也听到了,于冬说三小姐虽然不小心撞到四妹夫,可也让王府的丫头及时给拉住了,容三小姐就不要再难过了,相信在场诸人都知道你的无心之过,不会四处说你的闲话的。”
如情意外地望了如美一眼,并不言语。
何氏左右瞧了瞧如情,又瞧了容氏三姐妹,容杏花正哭得好不伤心,虽然哭得凄惨,但总归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也只是伏在容嫔怀里,小声地抽泣着,而容嫔却一脸担忧与心疼,俨然是慈爱的长姐风范。而徐二夫人却对如情横眉竖目,嘴里嚷嚷道:“王妃,虽说靖王爷确是无辜被牵累,可我家妹子清清白白的名声却给毁了这是事实,王妃可得给个交代才成。”
众人皱着眉望着此人,眼里都闪过不屑,前阵子徐二夫人隔两天就带容三小姐来王府作客,明说是与如情叙旧作玩,但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时常出去应酬,果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何氏也紧紧蹙了眉头,缓缓开口道:“我那四妹夫人长年习武,身子高大强健,容三小姐身子如此赢弱,四妹夫怎么还会被撞倒在地呢?”
于冬恭敬地回答:“回舅太太,王爷当时喝醉了,正被两个婆子搀扶着,而容三小姐奔得急,便把王爷撞倒在地了。”
何氏点头,“原来四妹夫喝醉了。那,容三小姐也给撞晕了?”
“王爷被撞倒在地后,幸好有丫头冲过来,把容小姐给拉住了,可惜没有控制好力道,把容小姐摔出去了,容三小姐便被摔晕了。”
容杏花在容嫔怀中直了上半身,捂着脸哭道:“你胡说,我明明就撞倒在王爷身上的。”
于冬仍是恭敬地道:“三小姐,您是被摔糊涂了吧?当时,可不止奴婢一人瞧到,荷二姨娘,还有扶着王爷的两个婆子,以及门口的小太监,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三小姐虽然撞倒了王爷,但并未摔在王爷身上。”于冬顿了下,又非常庆幸地道:“王爷连三小姐的手都没碰到,又何来名声受损之说?”
容杏花气得双唇打着哆嗦,指着于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尖利道:“你胡言乱语,黑白颠倒……”
于冬一脸迷惑,“奴婢句句实言,若是三小姐不肯相信,大可让在场诸人进来作证。只是,听三小姐的意思,好像还巴不得撞倒在我家王爷身上不成?”
如情轻斥:“于冬,放肆。”
于冬连忙道:“娘娘请恕罪,奴婢错了,不该这么口不择言的。”说着还自掌了自己两嘴巴。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容杏花呆了又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求助似地望着容嫔。
容嫔脸色青黑青黑的,她轻咳一声,目光威严地瞪着于冬,沉声道:“你能自由出入这儿,也证明你是靖王妃身边得脸的奴才。既是受靖王妃看中的奴才,想必说话行事也自有一套才是。怎么今儿个,却是如此的黑白颠倒?肆意侮辱我妹子。你可知乱喟舌根的下场?”
如情陡地奴斥:“大胆,于冬还不跪下。”
于冬连忙跪了下来,声音恐惶,“娘娘恕罪,奴婢刚才确实没有说实话,请娘娘责罚。”
容嫔目光一冷,正待说话,徐二夫人却拍着茶几大吼,“刁奴,好大的胆子。尖着娘娘的面居然敢不说实话,你究竟仗着何人的势,敢如此目中无人?”
如情也恼了,坐正了身子,喝斥道:“于冬,还不从实招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再有半句虚言,可就休怪我无情。”
于冬跪在地上,仗着身子,望着如情,又望着容杏花,却抵顶不开口。
“娘娘打死奴婢吧,奴婢不敢说。”
容嫔面上闪过一丝惊疑,忍不住低头望着自己的妹子,容杏花一边哭一边捏了她一把,而容嫔又与跪在地上的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虽磕着头,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冲她使了记胜利的笑容,容嫔心中有了数,怒拍了桌面,粉脸满罩寒霜,缓缓道:“只要你肯说实话,本宫自是不会与你计较。”
徐二夫人也厉声斥责着,要于冬立马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于冬望了望如情,又望了望蓉嫔,咬牙问:“若是奴婢说了实话,娘娘真的不会罚奴婢?”
容嫔点头,声音轻柔,“只要你说了实话,本宫不但不会罚你,还要重重赏你。”
于冬仍是有顾忌似的,左右望了望,但经不住徐二夫人与如情的催促,咬了咬牙,脸上闪过视死如归的神情,一口气道:“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容三小姐一进入屋子,奴婢就发现她不对尽,总是与身边的侍女低头商协着什么,奴婢不明就理,就忍不住多瞧了几下,发现容三小姐总是魂不守神,总是望着外头的走道不知在想些什么,奴婢更加奇怪了,就越发上了心,后来一直到午饭过后,容三小姐说要去外头走走,奴婢一时好奇,也就跑了过去,发现容三小姐居然往隆仙居走去,奴婢深觉不安,因为今儿个宴请客人,隆仙居一个人影儿都没,于是准备过去招呼容三小姐,谁知,就在这时候,王爷醉薰薰的由两个婆子从外头扶进隆仙居,而容三小姐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扑倒在王爷身上,奴婢当时就蒙了,而就在那时候,含梅院的奴才却冲了上来抓着容三小姐就给扶了起来,容三小姐就这样被摔晕了过去。”
屋子里一片情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抽气声,而抽气声过后,一双双了然的眼神直把容杏花盯得羞愤欲绝。
容杏花尖叫着跳了起来,“贱婢,你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于冬道:“就是因为顾忌着容三小姐的名声,奴婢这才小小撒了个谎,容三小姐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少数几个人瞧到了,只要大家不说出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谁知,是奴婢好心办坏事了,请三小姐恕罪。”
众人被气乐了,杨大夫人摇摇头,说:“你确是好心办了坏事。”别有深意的眸子瞟了容氏三姐妹,没再继续开口,但就这么简短一句话,便让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曝露了出来,众人纷纷掩唇指责于冬确实是好心办了“坏事”。容嫔气得抓狂,满面杀气地瞪着于冬,喝道:“贱婢,你居然敢污蔑本宫的妹子?你有几个脑袋?”
于冬也不惊谎,盯着容嫔道:“娘娘,您答应过奴婢的,只要奴婢说了实话不会问罪奴婢的。”
容嫔气得胸口直痛,指着她颤声道,“本宫原意是只要你乖乖说实话,谁知你居然黑白颠倒,血口喷人,靖王妃,果然好家教。”
众人知道,容嫔这是恼羞成怒了。但人家毕竟身份特殊,一些胆小之人也不敢随意开口,有成心要当和事佬的,说只是场误会罢了,于冬这贱婢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再来,这事儿说出去对大家也不光彩,干脆就此揭过算了。
话说之人是杨大夫人,众人也觉得有道理,纷纷劝说着。
容杏花气得直哭,捂着脸嚎叫大哭,“姐姐,我不活了,都怨我,都要怨我,非要去院子里捉蝴蝶,如今惹得一身腥被泼得一身污水也是咎由自取,干脆让我死了算了吧。”说着就要挣扎着去撞柱子,容嫔和徐二夫人连忙拉着她,连忙反复劝着。
容杏花却不管不顾非要去撞柱子,容嫔和徐二夫人死死拉着她,一边安抚她休要寻死觅活一边说“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好不容易安抚了容杏花后,容嫔箭步上前,一巴掌甩在于冬脸上,怒喝:“贱婢,胆子不小,居然如此污蔑本宫妹子。”
于冬捂着脸,身子惶恐地望着如情,如情一手拿着楚窑粉盖彩碗,一手拿着茶盖缓缓拨弄着茶水,过了会,又把茶盖搁在茶几上,于冬连忙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娘娘恕罪。”
何氏对如情道:“妹妹,这贱婢不能留了。居然胆大到污蔑容嫔娘娘的亲妹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容嫔心下松了口气,对如情道:“靖王妃,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徐二夫人也跟着嚷嚷道:“靖王妃,你的奴才如此污蔑我的妹子,总也要给个说法才是。”她恨恨地瞪着于冬,“一直以来,我都佩服靖王妃的为人。想不到,底下却出了这种奴才……”
一直没开过口的徐太夫人冷眼电射,“老二家的,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喉吧,当心伤了身子。”
徐二夫人似乎挺惧怕这个婆婆的,脖子缩了下,果真坐了下来。而容嫔却瞪了她一眼,继续昂着头,冷冷逼视如情,“靖王妃,你的奴婢这般欺负我妹子,你身为主子的,总得给个说法才是。”
一直没开过口的如真这时道:“容嫔娘娘说得极是,妹妹,这贱婢胆子当真不小,妹妹千万别手软了。”
如美也道:“是要好好惩戒一番,这贱婢害得妹妹好苦。”
如情点头,扬声道:“来人,拉下去,掌嘴二十。”
立马有人进来把于冬拉了下去,何氏松了口气,笑道:“三小姐如今平反昭雪,恶奴也得到惩治,好了好了,我看,这事儿就此揭过,如何?”
众人也跟着附和着点头,对于如情来讲,惩罚了一个奴婢,换得容三小姐的“清白”,这笔买卖是再划算不过了。
至于这里头的名堂,真相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就成了,没必要为了看好戏而得罪如情,毕竟,刚才杨大夫人和方夫人都是明着站在如情这边的。就算之后如情离了京,但庆昌侯府夫人,吏部右侍郎夫人及正二品五城兵马司首领夫人也是得罪不起的。
至于容嫔要怪罪下来……咳咳,有句话不是叫法不责众嘛。
众人又纷纷和着稀泥,容嫔却不甚服气,瞪着如情,“这妹子差点被刁奴活生生逼死,就这么点惩罚?”
如真连忙与如情使了眼色,“容嫔娘娘说得极是,妹妹你也太护短了,这可不成的,该掌嘴五十,两打二十板子。”等会子再厚赏那丫头便是。
如美接着道:“还是太轻了,容三小姐可是金枝玉叶,金贵的很,又是容嫔娘娘的亲妹子,这贱婢应该被杖毙才是。”用一个丫头的命阻止容三小姐进门,也是划得来的。大不了厚恤那丫头的家人便是。
如情沉默不语,容嫔冷笑,扬眉道:“靖王妃可舍不得?”
如情无耐地道:“娘娘,依你之见呢?”
“杨二夫人说得极是,这种贱婢,活活杖毙也不算冤枉她了。”
徐二夫人又嚷嚷着开口,“可是,就算把这贱婢杖毙了,我妹子的名声仍是毁了呀?靖王妃,你就不给个交代?”
如情不悦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徐二夫人。我敬你是王府的客人,情愿委屈自个的丫头也要圆下容三小姐的名声。休要寸进尺了。”
众人大惊,如情居然护短到这种地步?但,这种情况下,丢车保帅才是名智之举,怎么她却反其道行之?
徐二夫人不料如情陡然强硬起来,惊在当场,半晌无言。
容嫔更是气得发抖,指着如情,粉脸罩上寒霜:“靖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杏花也惊呆住,望着如情半晌,忽然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让我死了吧,我的名声居然连个奴才的贱命都抵不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平白毁了名声,如今连个奴才都可以任意欺到头上来。”
徐二夫人又急忙安抚她,容嫔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如情一声厉喝:“靖王妃,本宫知道你是个护短的,但也不能护到这种程度吧?你今天要是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我就告到皇上跟前,请皇上作主。”
杨大夫人皱起了眉头,轻责如情:“王妃糊涂了,那奴才虽得你欢心,可她冒犯污陷三小姐是真,王妃真不该如此护短的。”
何氏,如真如美也跟着点头,如情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么?丢车保帅是胆智之举。惩处了于冬,容家人也就有台阶可下,再也无话可说,难不成,真要把容杏花给迎进门?
容嫔死死地盯着如情,冷着声音道:“靖王妃,今儿个虽是杏花鲁莽在先,但她只是无心之过。可如今,却让你的婢女几句话就给毁掉清清白白的名声,靖王妃,你也是女子,应当知道女子最是看重的便是名节,如今,我妹子被你的婢女毁成这样了,是否该给个交代?”
众人心里叹气,容家人,果真打的这个主意呀。只是,靖王府都要迁去山东了,以后在京城的势力也会渐渐消逝,为何容家人还要紧咬着不放呢?
虽然众人不解,但也只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走向。
徐二夫人也气愤地嚷嚷着要如情一定给个交代,如今惩处那贱婢已没任何意义了,她妹子名声已经被毁了,以后要怎么找婆家呀?所以如情一定得给个交代,否则她就进宫去告御状,请皇帝姐夫和太后老人家作主。
如情冷下脸来,“谁是谁非,本王妃心中有数。惩处于冬不是她污陷容三小姐,而是为了保证三小姐的颜面和名声。休要得寸进尺了。”
如情忽如其来的强硬,让容氏三姐妹气愤不已,容嫔怒道:“靖王妃,你什么意思?”
徐二夫人也尖叫道:“你的意思是我妹妹故意勾引靖王爷?”
徐太夫人目光冰冷射向徐二夫人,对身边的嬷嬷道:“二夫人老毛病又翻了,你们扶她回府里歇着。”
徐二夫人慌乱不已,望着自己的婆母,“老夫人,我妹妹她……”
徐太夫人冷冷道:“老二媳妇,若是你还想做我徐家的媳妇,就乖乖的跟着妈妈们回去,好好养病。”
**裸的威胁与警告,徐二夫人身形立马矮了一截,不由求助似地看着容嫔,容嫔脸上闪过杀气,怒瞪着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本宫妹妹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值得老夫人如此大动干戈?”
徐老夫人站起身,对容嫔恭敬地道:“老身身为徐家主母,却没能教育好媳妇,以至于让她在靖王府撒野使泼,败坏徐家名声。是老身失职。明日老身自会进得宫去,请求太后和皇后的原谅。容嫔娘娘,靖王妃,老身治家不严,深感愧疚,无颜再此多呆,请容老身先走一步。”
不卑不亢的话从徐太夫人嘴晨说出来,再配上面无表情与一脸的严肃,容嫔碰了个又大又硬的软钉子,气得发狂,却又不敢对人家怎样,毕竟徐太夫人可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有自由进宫面见太后的资格。并且太后对于这些世家命妇,态度都是比较好的。她虽贵为嫔妃,在这些命妇面前也不敢托大。
徐太夫人也不理会她,冷冷喝斥徐二夫人,“老二媳妇,你的麾怔又犯了,赶紧跟我回去找个太医好好治治。”
徐二夫人见徐太夫人似真动了大怒,心下也发怵,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跟着徐太夫人向如情道别。
如情起身,面含微笑地送徐太夫人出去,在场女眷也基于礼貌一并起身相送。
待徐太夫人走后,如情重新坐回炕上,有婆子进来凛告,“禀王爷,于冬已惩戒完毕。”
如情点头,侧首对容嫔道:“艳嫔娘娘,冒犯容三小姐的奴才已惩戒完毕,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陡然少了个帮手,容嫔心里也没了个底,又见如情面色冷淡,隐含不屑,也心知这事儿已讨不了好,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僵硬地点头,“那奴才是王妃府上的,自是由王妃裁夺,王妃自行处置便是,不必过问本宫。”
不愧在深宫呆了数年,懂得见好就收,如情心中冷哼,但面上却道:“娘娘慈悲,来人,把于冬带上来,谢过容嫔娘娘不杀之恩。”
被打得双颊红肿,唇角冒血的于冬被拖了进来,众人看她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面容,不忍心地别开眼。于冬晕头转向地倒在容嫔脚前,声音细若蚊吟,“谢……娘娘……不杀之恩……”
容嫔别开头,强自镇定,“得了,靖王妃是个好主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如情开口:“还不向三小姐道歉?”
于冬向容杏花磕着头,“三小姐,奴婢不该污陷您,请三小姐大人有大谅,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容杏花绞着手帕,面色交错,双目闪烁着,她无措地望着容嫔,今日的事原本算计得好好的,偏又在这贱婢的干涉下,完全走了样,她也没了个主意,是继续演下去,还是就此收手?
容嫔心里也是气得发狂,一切都不按自己预料中的发展,继续演下去,势必讨不了好,再若是就此罢手,她又不甘心,并且,妹子的名声也毁了……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如情的话又响了来,“三小姐不肯原谅这奴才?”
容杏花惊慌地摇头,“不,不是的……”
“三小姐觉得这奴才是不是罚得太轻了?”
“不不不,刚刚够好,刚刚够好。”容杏花结结巴巴地道,一直以来,如情都是和颜悦色的,谈不上热情,但一直礼数周到,如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女人是披着羊皮的狼,若她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被她撕得粉碎。
这女人总算还识相,如情又道:“既是如此,也算是这奴才的福气,于冬,还愣着做甚?还不快谢过三小姐的饶恕?”
于冬有样学样地磕了头,容杏花绞着手帕,心里又气又恨,却又不敢发作,等于冬下去后,如情又道:“三小姐身子瀛弱,这儿可不能久呆,还是去厢房好生歇着吧。来人,扶容三小姐去厢房好生歇着,小心侍候着,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妃唯你们是问。”
数个丫头上前,恭敬地扶着容杏花往外走去,容杏花原不想离开的,但架不过这些人的力气,眼巴巴地望着姐姐,希望姐姐给出言阻止。
但容嫔自身都难保了,哪里敢说什么,反而还斥责了她,“身子不好偏还到处跑,还连累别人,真是的,不用再叨扰王妃了,现在就随我进宫吧,让太医来好好给你瞧瞧。”然后借此向如情告别,并且还向如情陪罪,说自己妹妹身子不好,有点魔怔,刚才只是一切误会云云。
如情也面不改色地说:“只是场误会罢了,大家说开了便是。刚才如情处置多有不是,还请娘娘和三小姐莫要放心上。”
容嫔又说了自家的不是来,也请如情原谅云云。如真等人也乐得和稀泥,大家又是好姐妹一堆堆,有说有笑起来。
待容家姐妹离去后,众人又恢复如常神色,说似乎刚才的风波并未发生过般。
过了会,一个身穿脆绿刻丝印花褙子的俏丽婢女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声音清脆,“王妃,这是厨房现做的乌骨白玉芙蓉汤。王妃快趁热喝了吧。”
如情说:“想必诸位姐姐肚子也饿了吧,绘夏,给每位夫人端一碗来。”
众人想到如情到底是孕妇,经不得累,连忙起身告辞。
等客人们都离去后,只余下何氏,如真和如美三人围坐在如情身边,虚寒问暖的,如情笑了笑:“不碍事的,早就知道此人司马昭之心了,今天她一来,我便派了人仔细盯着呢。只是让于冬受过了。”
喜庆进来禀报,“王妃莫要担心,于冬已上了药,太医说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如情点头,“难为她了。记得吩咐厨房,给她多端些补品过去。你去好好安顿她,让她好好养伤,旁的不必过问。”
“是。”
喜庆离开后,如美不满地道:“你明知这人心怀鬼胎,还由着她胡来?”
如情冷笑一声:“所以我才让于冬仔细盯着呢。”也幸好于冬不辱使命,虽然她受了罚,但容家姐妹以后也别想再在上流圈子里混了。
如真呸了一声,“容家什么东西,还敢妄想设计四妹夫,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性。给妹妹提鞋都不配。”
何氏望了如真一眼,笑道:“大姑奶奶消消气,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倒是四妹妹,既然知道这容家人不安好心,今天就不应该让她们来。”
如情叹口气,“人家一个随了太后,一个随了徐老夫人,我能把门关上不让他们进来吗?”
如美不满地道:“这容嫔也太不要脸了些,自己明摆着拿自己家的闺女给人做小,还要不要名声?”
一直不大说话的杨大夫人蹙着眉道:“容嫔这两年已不若先前进宫时的风光了,而容家少爷也没什么出挑之处,如今容嫔眼见失宠,容家怕是不长久了,也难怪会心急了。”顿了下,又不解地道:“说句不中话的话,妹妹和王爷眼看就要离开京城,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容家人怎的还眼巴巴地盯上靖王?”
众人也觉杨大夫人说得有道理,不由纳闷起来,如美思想简单些,“四妹夫虽非美男子,却也气宇轩昂,人中龙凤,又对四妹妹一心一意的好,再来四妹妹如今又了身孕,按着普通大富家的规矩,少不得又给四妹夫纳妾。容家那丫头片子眼皮子就是浅,眼红王府姨娘的名位也是常事。”
如真嗤笑一声:“容嫔进宫侍候今上不提,可容桃花嫁到令国公府,也是正儿八经的名媒正娶的,虽说王府的姨娘吃香的喝辣的,可总归是个妾。容杏花进了王府的门,我就不信她们容家人就脸上光彩了?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
一时间大家又陷入了深思,如情轻轻地笑了出来,“容家人什么心思,也很好猜。容家不是还有一个少爷么?如今正是山东齐州卫所指所任卫官。”
何氏等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恍然大悟,如真心直口快地道:“我知道了,难怪,容荷花如今恩宠已不若往昔,又膝下无子,容桃花在徐家也不得势,处处受徐老夫人制肘,容家少爷靠着裙带,勉强走了我家那位的门路,去了齐州卫所任都指挥。可各地方的卫所,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容嫔那点力可是不成的。”
如美听如真这么一分析,也明白过来,自作聪明地接过话来,“而妹妹和四妹夫人即将前往山东,节制山东军政,容家人这才把主意打到四妹夫人。想靠裙带盘活容家如今较显的颓势。”
分析了容家人的主意和算盘后,众人又是一阵不屑,如真更是不爽道:“妹妹就是心善,明知她们打的何主意,偏还给她们留面子。若是我呀,何不撕破脸怄她一怄,也好比让于冬平白受罪。”
如情淡淡一笑,“我也曾想给她们一顿难堪,可,大家撕破了脸总也是不好的。”
如美轻嚷道:“你如今可是王妃,还怕她们做甚?胆小鬼。”
如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怎么好与如美这个笨丫头说,容嫔虽然没有初时的盛宠,但仍是没有完全失宠,万万开罪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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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这是最后一章了。还有几个配角的故事,大约还有四五章,还正在酝酿,呵呵,不知亲们最喜欢看哪位配角的故事
番外8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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