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庵情动难耐,重重吮了下程溏的唇瓣,便迫不及待闯入牙关。二人口唇相交,程溏舌头轻轻一推,竟有一粒圆溜溜的药丸滚进纪雪庵口中。纪雪庵猝不及防,牙齿在忙乱中咬破药丸,刹那间一股冰凉寒气直冲脑门,激得他双目圆瞪,两侧太阳穴猛跳发痛。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舌尖却被程溏一下咬破,顿时满嘴血气。纪雪庵猛然伸手便要推开程溏,却听见他含糊在亲吻声中冷静道:“主人可清醒了?”
那粒醒脑复神的药丸并非凡物,舌尖又被咬得痛极,纪雪庵眼神慢慢恢复清冷,眸光半掩,一面缱绻至极地含弄程溏的舌头,喉中压低声音:“眼下待如何?”程溏似是情难自禁地呻吟一声,将双臂挂在纪雪庵颈间,唇舌间搅出啧啧水声,盖过轻语:“主人抱我在身上,装得……急色些。”
纪雪庵长臂一揽,将程溏整个人抱坐在怀中。二人上身紧紧相贴,程溏双腿在他膝头分开,纪雪庵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向下抚摸,移至他的屁股再不肯挪开,掌心揉捏着臀肉,然后狠狠按向自己下身摩擦了几下。他虽与程溏做着这般亲密动作,但状似无意瞥向程溏脸庞,却根本没有先前眼中所见情迷意乱的痴恋神色。纪雪庵心中了然,原先一切便是所谓魅功作祟。他再飞快瞄一眼亭子中间的绿衣少年,不过只是张相貌清秀的面孔罢了,方才莲花圣光全是他自己臆想。
程溏与他不时下身相贴,自然感受到纪雪庵火热欲望,他腿间被重重撞了一下,不由塌了腰,浑身发软。他背对着亭中众人,自不用掩饰表情,面上浮着淡淡红晕,微恼地瞪了纪雪庵一眼。纪雪庵收到他的眼神,眸中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捧着程溏的脸吻得愈发爱怜,趁他沉醉之际又故意挺了下腰。程溏心中叫骂,看似一本正经的大侠,竟在这等紧要关头与他戏耍。他贴近纪雪庵耳畔,声音极轻:“主人偷偷观察亭中人的神色,是否都已变得异常?”
纪雪庵只得收起戏弄他的心思,依言半眯着眼扫过亭子。他之前目光先后黏在绿衣少年和程溏身上无法移开,如今一见众人百态,不由吃了一惊。却见亭中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抱作一团,衣衫零乱,赤身露体,心神迷失间当众行起苟且之事。德高望重的前辈虽不至此,但面上表情各异,或痴迷或怜爱或疼惜,同样尽数被那少年折服。纪雪庵定睛看向裘敛衣,只见他面色肃穆,双目却闪闪发亮,几乎带上了感激涕零的神色。他先前亦被那人魅惑,感同身受,不难猜到裘敛衣看遍天下美人,今朝终于见识到真正魅功,哪怕叫他去死也甘心了。
万庄主站在弹筝女子身后,面上笑意愈来愈深。他从容欣赏亭中光景,目光落到颇为忌惮的纪雪庵身上,却见到他抱着身旁男宠早已堕入温柔乡。看来先前下人汇报一点不错,纪雪庵也不过是个耽于美色的脓包罢了,不足为惧。万庄主轻蔑移开双目,扫过亭子,确认并无漏网之鱼,弯腰在女子耳旁下了一道命令。
却听筝音一变,声调陡然拔高。亭中众人如遭雷击,狠狠抽搐一下,脸上各种表情渐渐淡去,只余麻木,目光空洞无神。纪雪庵暗叫一声不好,程溏趴在他颈间急道:“好毒的算计,先施魅功,再使摄魂术,饶是内力高强者也难逃控制。”纪雪庵抱紧他的身体,沉声问道:“可有破解的办法?”程溏咬牙道:“要么杀了跳舞的,要么杀了弹——糟糕!晚了!”
他话音刚落,亭中宾客竟随女子筝音拔出兵刃,面无表情与周遭的人动起手来。程溏一下跳开,纪雪庵也应声抽出连璋。他飞快看清亭中局势,弹筝女子坐在万庄主身前,距离太远,亦不知姓万的功夫如何,而绿衣少年已停下跳舞,垂手站在亭子中央,面露一丝快意,悠闲看众人自相残杀。纪雪庵心中一顿,立时定了目标,一剑打开一个向他冲来的人,身形如飞,直刺绿衣少年。
绿衣少年悚然一惊,不敢置信般瞪着纪雪庵。他却也反应极快,右手扯着红绸用力一甩,脸上阴狠表情毕现。程溏往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一人大刀,回头望见这一幕,失声大叫:“主人小心——!”红绸上一枚铜铃瞬间喷出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正对纪雪庵的面门。纪雪庵脸色愈发冷厉,却听细微叮声,连璋宝剑横在身前,将数十根细针尽数打飞。
但这一着终究失去先机。在他刺向绿衣少年的那一瞬,亭子角落的万庄主同样变了颜色,探筝女子轻拨琴弦,铮铮两声,亭中乱斗的众人又是一抖,忽然将兵器全都对准了纪雪庵。纪雪庵低声咒骂一句,眼看那绿衣少年被众人掩护在身后,得意朝着自己笑。一柄大刀直朝他头上砸来,刀的主人还光着屁股。一条细鞭缠上连璋,鞭子主人曾与他喝过一碗茶。纪雪庵不胜其扰,刀剑无眼,被众多高手一拥而上实在谈不上游刃有余,勉强保身却还要尽力不伤到对方。
如今只能走为上策。纪雪庵右手催动无息神功,连璋舞起厉风,叫周围人一时再不能近身。他伺机跳离众人包围,眼角瞥见程溏趁乱摸至亭角,装着在人群中围攻纪雪庵,却陡然旋身,手腕划出一道粉色痕迹,绯红小匕猛扑弹筝女子的胸前。万庄主唇上胡须微微一颤,一掌推出拍向程溏脑袋。那弹筝女子似不会武功,吓呆了般周身动弹不了。程溏咬紧牙关,人在半空中,扑向女子的冲势已止不住,只能往手上更注入几分力气,竟要与万庄主拼一拼谁的速度更快。
分明是电光火石一瞬间发生的事,看在纪雪庵眼中,却被拖出长长的轨迹。程溏身体带着坠势,手腕断然向下,直刺女子心口。万庄主掌风带上十分内力,尚未真正触及,已震得程溏飘在鬓角的一缕发丝尽断。绯红小匕刺破女子衣衫,刀尖凝了一滴血珠,几乎是同时,万庄主的手掌贴上了程溏的额头,下一瞬便要催发澎湃内力。
程溏闭上眼睛,只待颅骨碎裂脑浆四溢,临死关头,仅余下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刺得更深一点,杀了这个女人。却有一股巨力猛然将他向后一拖,万庄主一掌隔空击出,震得亭角一根柱子应声而断。女子冷汗涔涔,面白如纸,却终是死里逃生。纪雪庵一掌抓住程溏背心,一臂挥起连璋冲出四五道剑气。那间亭子轰隆一声,朝向山道石阶的那一面全被震塌。他再也顾不上亭中伤亡,抓着程溏纵身飞奔,身形消失在清浮山如血枫林中。
第八章
纪雪庵一口气提着程溏跑出数里,钻入密林深处,才缓住脚步。他抓着程溏胳膊将他上下察看一遍,才狠狠甩到地上,冷颜怒道:“不自量力!那姓万的全力一掌,连我都不敢硬接,你倒冲着脑袋便上,是想做无头尸么!”泥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倒未将程溏摔痛。他脸色微微发白,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撑着膝盖爬起来,抬头认真向纪雪庵道:“主人,是我错了。方才太惊险,脑中只余一片空白,如今想来却是后怕。”语罢又向纪雪庵深深一揖,“多谢主人相救,这条小命虽不值钱,却也不能死在今日。”
他这般说完,又长久躬身不起,叫纪雪庵再发不出怒气,挥袖一抬,冷哼道:“不逞英雄了?”程溏赧然一笑,连声称不敢。纪雪庵也不理他,转头看四周景色,皱起眉毛,“真是狼狈,好一阵乱逃,如今只知身处那亭子北面。青浮山上别无人家,都是万家地界,眼下着实于我们不利。所幸万家地势复杂,藏身倒是便利。”程溏撑着树干,倚在身旁一棵树上,慢吞吞道:“主人有何打算?”纪雪庵冷冷一笑,“万家怎么可能就此放我们活着走?也罢,不将那些正道人士救出来,我也没准备走!”
程溏听他说话时闭着双目,而后睁开道:“那些人同时身受魅功和摄魂术,却是大大麻烦。魅功认主,即便他们失去神志,只要魅主开口,他们便会乖乖照做,只有杀了魅主才能解除。但摄魂术却与施术者无关,先前那女人以筝音摄魂,往后多半也以音律操纵,若有人懂得摄魂术,亦可反其道行之,将邪术解开。”纪雪庵若有所思,沉吟道:“看来还是后者更易解除,前者却要杀了那个跳舞的人?”程溏半闭着眼,轻声道:“坏就坏在我与主人都不会摄魂术,不然先前便能以声响搅乱施术,与那女人相抗。”
他们虽不会摄魂术,程溏却是会魅功的。解除魅功除了杀死魅主,分明还有别的法子,便是程溏先前唤回他心神的办法。程溏合上双眼,头顶密叶在他脸上落下阴影,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纪雪庵默默看着他,那些在心头一滚而过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走上前揽住程溏身体,坐在树下,抱着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困了便先睡一会,万家人一时也未必寻得到此处。”之前程溏在繁月阁跳完舞后便昏睡过去,今日更要与那绿衣少年相抗才能转移自己的目光,耗费的心神只有愈大。程溏细瘦的手指捉住他的衣襟,闭目低喃道:“我不睡……还不能睡,主人……还不安全,让我闭一会儿眼睛……我不睡。”
纪雪庵闻言心中一颤,竟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疼,自心口细细密密泛起,比身受内伤时还要深,却又偏偏带着一丝丝甜。他的手情不自禁轻轻抚摸着程溏的头发,安静无比的深林中,却听见自己难以置信般温和的声音:“那就闭一会儿眼睛,别说话,我说什么,你听着便好。”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日诚然是你救我,若非如此,我如今也丧失心神受人操纵,同一具行尸走肉。你方才谢过我,我却更要谢你。程溏,多谢。”
他们相识这些时日,却是纪雪庵头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程溏蜷在他腿上的身体微微一颤,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容。纪雪庵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脸颊,并没有什么目的,仅仅从心底忽然很想触碰他。他目光望向远处,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个跳舞的人么?”程溏伏在他膝上的脑袋缓缓摇了下。纪雪庵又问:“他是魔教中人?”程溏停顿许久,才微点了下头。纪雪庵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终于问道:“那你是魔教的人么?”
却没有人再回答他。静谧林深处,只听闻程溏绵长呼吸,终是抵不住困意堕入黑沉。纪雪庵一动不动,不忍惊扰他半分,还停在程溏脸颊上的手指,却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沾湿。
程溏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纪雪庵已经不想探究。其中苦衷和酸楚,既已叫他那么伤心,纪雪庵何必再刨根问底。反正他已决定将他庇护在身旁,便是魔教教主亲临,他也不会放手。纪雪庵心念至此,不由有些感慨。他只身江湖飘摇,虽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可能身边会有一人相伴,但终究将此事看得极淡,更不会料到最后竟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叫自己动了心。纪雪庵无声翘起嘴角,想起初识程溏时他死缠烂打也要跟着自己的情形。程溏究竟为何而来青浮山,他吃苦受伤甚至抛弃脸面,真正在珍榴会上,却并无一件想要的宝物。好像、好像他千里迢迢走这一遭,竟全是为了保护纪雪庵。一如他常常挂在嘴上的话,愿为主人倾尽所有,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什么事都肯做。这些话,纪雪庵如今依然不相信,但却从心底生出许多茫然。
程溏醒来时,二人已不在树下,却躺在一处山洞中。纪雪庵坐在火堆旁擦剑,见他醒来,放下连璋道:“天已经黑了,我在附近找到这个山洞,洞口生着藤蔓枯枝,倒不容易叫人找到。”程溏点点头,爬起来坐在火旁,纪雪庵随手递过一些山果,“将就着填饱肚子罢。”程溏拿过一枚果子啃了一口,见纪雪庵眉头淡淡皱着,开口道:“主人莫太过担心,那些正道人士多半被万家关起来了,一时半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纪雪庵双目望着火焰,眸中燃起小簇冷芒,“我奉师命来查万家与魔教是否暗中勾结,如今倒好,却是在明面上迫害正道了。”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再瞒着程溏。程溏吃完一个果子,抹了抹嘴,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摊在火光前细细地看,然后抬头道:“万家在后山有一座地牢,不知那些人是不是被带去那里?”
纪雪庵一惊,握住他的手腕,“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程溏抬脸微微一笑,凑上前紧挨着纪雪庵坐下,与他一同看那张黄纸。纸上墨笔细致,画的竟是青浮山及万家山庄的地图全景。程溏的手指在纸上描画着,边看边道:“我们如今应在此处,周遭全是密林,杳无人迹,还算安全。若要去后山……不能走修葺好的山道,只能取野路,多费些功夫。”纪雪庵盯着地图看了片刻,转头深深看向程溏,眸中含着冷意。程溏神色顿时有些无奈,撇撇嘴道:“我老实告诉主人便是。上青浮山的第一天,我便发现魔教在此的痕迹。那座山顶上的亭子,挂着红绸和钟铃,乃是魔教兰阁的信物,而这种亭子建在高处,原是用来传讯的。兰阁中均是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其中最顶尖的必自小修习魅功,修成之后为魔教在外做事害人。那晚我没有随主人赴宴,便从石阶爬上亭子,做了些手脚,留下讯息。那铜铃系在红绸上并非杂乱无序,兰阁中人常常借此互通消息,传达指令。我叫那人放一张万家的地图在此,用的是兰阁最高一级的指令,他不敢拒绝。后来我再偷偷上了亭子,果然得到了这张地图。”纪雪庵皱眉问道:“兰阁?那个在万家的魔教中人,就是今天穿绿衣服跳舞的人?”程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他,还是另有其人。兰阁在魔教中一向地位尴尬,真正修成魅功的极少,大多却被送到教外做个娈宠暗探。我一开始也不知万家的那人究竟有多大本事,但幸好暗中设了防备,醒脑复神的药丸一直随身带着。”
他一口气说完,纪雪庵却不接话。程溏有点难堪地低下头去,他知道纪雪庵要问什么,心里却不愿说。纪雪庵却没有追问,顿了片刻才道:“这地图若早些给我才好,前几日我想要夜探万家,却苦于地形复杂,不敢轻举妄动。”程溏却笑起来,微微侧着头瞧他,火光映在眼中溢出一层狡黠流彩,“前几日我若给主人,主人难道会相信?”纪雪庵被他这般反问,来不及生气,心中全是好笑,望着程溏难掩得意的神情,忽然按住他后脑亲住嘴唇。
程溏吓一跳,措手不及向后倒去。纪雪庵得寸进尺,高大身体干脆压住他,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吻下去。唇舌甜蜜,纪雪庵低声问道:“魅功……为何你从来不用?”程溏一下停住所有动作,眼中蓦然闪过痛苦神色,半晌才喃喃道:“我答应过别人……再也不用。”
他答应了别人,却因纪雪庵破例两次,违背了诺言。纪雪庵不知想到什么,僵在程溏上方,良久才扶起程溏,将失神的他搂在怀中,慢慢抚摸他的背脊。
他答应了别人,却因纪雪庵破例两次,违背了诺言。纪雪庵不知想到什么,僵在程溏上方,良久才扶起程溏,将失神的他搂在怀中,慢慢抚摸他的背脊。程溏静默片刻,回头一笑,纪雪庵自身后拥住他,两人一起对着火光复又看起那张地图。
程溏忽然咦了一声,将黄纸竖起,又翻过来,随后手指沾了唾沫,小心翼翼在纸上划了一道。纪雪庵任由他颠来倒去研究半日,直到程溏的指头在黄纸上画出一道淡淡灰线,才忍不住缩紧手臂。程溏笑得弯起眼睛,扭过脸道:“我捏着这张纸觉着怪怪的不对劲,果然不是寻常纸质。”纪雪庵亲了下他的脸颊,从腰上取下一个小水囊,低低举着将水浇满整张地图。程溏双手捧着黄纸十分紧张,唯恐它烂了破了,却见薄薄一层水从黄纸上倾斜淌落,地图上竟显出许多原先没有的纵横交错的灰线。
二人目不转睛盯着露出灰线的地图,程溏喃喃道:“这灰线画的路和先前的路又有重合又有交叉,是怎么回事?”纪雪庵若有所思,与他对视一眼,“会不会是在万家山庄之下修筑的地道?”程溏瞪大眼,恍然大悟,“是了!万家地势极为复杂,房屋楼阁错落无序,即便依山而建也不至于乱成这样,但若是为了修建地下暗道,设有重重机关,一切便说得通了。”纪雪庵闻言皱起眉头,半晌不语,惹得程溏问道:“主人,怎么了,可想到什么?”纪雪庵看向他,“单看地图,便知万家地下通道竟不比地上少,万家凭借珍榴会扬名江湖不过数十年,素来神秘莫测,其来历鲜有人知。这座山庄到底何时修建而成?原先的主人是谁?万家又究竟是什么来头?从今日之事已确知万家与魔教联系甚密,这座宅子难道也为魔教所有?”
他心中疑惑一气倾泻而出,并非针对程溏的质问,但一连串冷厉语气依然迫得他垂下双目,咬了下嘴唇,“对不起主人,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纪雪庵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微微放缓,“你道歉作甚?可惜,地道虽四通八达,我们却不能涉险取道借用。”程溏看了看地图,点头道:“那座地牢不与地道相通,若非地牢是新建,便是主人害怕牢里被囚的人识破机关从地道逃走。况且——”他并未说完,纪雪庵自然而然接口:“不管是谁将地图给你,也许已猜到落入我们手中,想必有所准备。地下不同地上,我们又不识机关,万一出入口皆被敌人封住,无异于瓮中捉鳖。至少目前不能贸然进入地道,不然实在太过冒险。”
程溏点头以示同意,纪雪庵顿了顿,脸上神色晦暗莫测,“另外还有一件事——今日在那间亭子遭万家暗算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来了。”他手握捕风楼给他的宾客名单,此事自然再清楚不过,不说别人,便是与他交好的丰氏夫妇也没有出现,余下还有十多人。程溏担忧道:“万家自然无法在事前强迫所有人去亭子,定然有侥幸逃脱的。但他们既敢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多半对剩下的人也早有对策。”纪雪庵面色难看,“不知万家会怎么对待他们,若有人能早些察觉,逃出毒手便好了。”
他心中仍存着一个猜想,却没有说出来。程溏握了下纪雪庵的手,温言道:“主人不要太过担心,木槿夫人和丰大侠江湖经验丰富,又常常不在庄中,未必会中圈套。”纪雪庵目过飞快闪过什么,反握住他,微微抬起头倨傲道:“反正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哪怕只有你我二人,也未尝不能将他们全都救出来!”
他语音落下,程溏并未接话,偏过头却见他直直凝望着纪雪庵,与他视线对上,目中异彩飞快闪躲,惟有红晕慢慢爬上双颊。明亮火光中,程溏不易捕捉的一丝羞涩却被尽数放大,叫纪雪庵竟一时移不开双目。他伸出一手贴住程溏脸颊,感受到掌心热烫温度和细细颤抖,手指无意识揉捏着程溏发红的耳垂,一点点靠近。鬼使神差般,纪雪庵突然冒出一句在他看来极无关紧要极莫名其妙的话:“你和那个魔教的人,谁的魅功更厉害?”
程溏被他问得一呆,不由自主微微皱眉。他心中排斥魅攻兰阁魔教那些讨厌事,如今大局为重,耐心说与纪雪庵听,不想他竟开起玩笑。程溏心头有些不快,一抬眼瞧见纪雪庵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是从未见过。他愣愣看着纪雪庵双眼,只觉脸颊在他手掌之下愈来愈烫。二人对视良久,终是程溏先逃开目光,没法再生气,不过撇撇嘴赌气道:“我都破了那人的魅功,主人说谁更厉害?要知魅惑一个已中魅功的人,比魅惑一个清醒之人可难不止一倍。”
他神情语气皆十分复杂,纪雪庵有瞬间迷惑,却慢慢察觉到程溏的小小脾气。他性情冷淡,又素来懒得浪费注意力在他人身上,许多别人的情绪原先在他看来全然莫名其妙,如今竟能飞快捕捉到程溏细微的心绪变化,叫纪雪庵不由生出一种心灵相通之感。他老早便承认对程溏动情,眼下更尝到生平未曾尝过的滋味,仿佛一眼甘泉从心尖汩汩流出。纪雪庵忍不住低头贴上程溏的嘴,四片唇摩挲间,低声道:“我不懂这些,你慢慢说给我听。”
程溏嘟囔一句:“主人这般,叫我还怎么说话?”语罢将纪雪庵微微推开些,才正色道:“所谓相由心生,被魅惑的人不同,魅主在其眼中也各不相同。最易被魅惑的是那些重欲好色之徒,愈是肮脏的欲念愈容易操纵,今日在亭中出丑的便是那种人。但欲念本身并不分高洁低贱,有人爱慕自己的伴侣,根本容不得他人插足,情至深处,魅主在他们眼中便幻化成伴侣模样,依然能叫其言听计从。除却情爱,尚有对钱财、权势、武功等等的欲念,不一而足,皆可被魅主利用来迷惑心神。对一个人施与魅功同对许多人是一样的,魅主未必知道每个被魅惑的人的欲念,但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魅功不过加以催发,欲望被无限放大便成执念,叫人眼中只看得见化作欲念的魅主,再难顾其他。”他越说越慢,神情渐渐黯淡,却道:“今日那人的确是个能手,这样的人兰阁数年才出得了一个。看来,魔教对这次万家借珍榴会控制武林正道高手,不惜下了血本。幸好,依他的功力,只怕要昏睡三日才能醒来,半月之内不可能再施第二次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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